第81章
好容易等父神说完,众人开始将此前准备好的东西奉上,一个赛一个的珍稀,均哄得父神喜笑颜开。这场筵席倒被父神拿过了主导权,楚蘅无意识咬着唇,轻蔑一笑。
他习惯性看向高座,正巧同晏空青的眼神对上。
晏空青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楚蘅,没有挪开视线。那眼神极为陌生疏离,曾经满溢着温柔之色的眸子也变得冷淡无比。
楚蘅只一看心里便犹如落入三九寒天,不过由不得他难受,很快他又不得不将心思放在了鸣羽身上。
鸣羽咳了一声,艰难地将手中的幽冥图交给父神身旁的守卫。等待父神看清贺礼的那一瞬间,鸣羽说道:“魔界主君楚蘅呈幽冥图一张,祝玄凌上神与其夫君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楚蘅满意地闭上眼睛,倾听着四周渐起的议论声。
“这、魔君怕不是在说笑?”明舜像是有些生气,却又因着众人面子不得不强压着怒气,显得声音粗犷无比。
楚蘅点着头,掀开眼皮,故作不解,“怎么会呢?本座特意前来为玄凌上神接风洗尘,想着他既然早有婚约,那夫君又是个天上地下独一份的俏郎君,索性就发此祝愿,是本座消息有误吗?”
有知晓内情之人——小七在宝物司的姐姐们小声说道:“据说玄凌上神那位夫君正是当今魔君,这回怕不是来证明身份的。”
旁的被蒙在鼓里的人均面露惊讶,只有魔族这边的人还有闲心饮茶。
“你明明知道……”父神还未说完,玄凌便起身说了目前为止的第一句话。
“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诸位不要因为玄凌的私事而失了雅兴。”他看了楚蘅一眼,其中意味深切,“魔君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蘅了然,“当然。”
玄凌做事向来面面俱到,他唤来三五奏乐侍女,而后从父神面前收起那幽冥图,迈步离开。楚蘅紧跟其后。
一路向西,晏空青都没有开口。
楚蘅跟着晏空青到了引阳宫,刚一进殿,身后的殿门便倏忽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楚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晏空青抵在殿门,身后的长璎珞后压碰撞在殿门上发出轻响。楚蘅故意嘶了一声,“轻点。”
那人动作放轻了些,不管不顾地附在楚蘅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问:“楚蘅,你信里不是说要放弃了?”
“你既然身边已经有了新人,又为什么要当众送这件贺礼?”
“楚蘅,你是故意的吗?”
一句一句问话在清冷的宫殿内响起,孤零零地碰撞又散开,可楚蘅听着却浑身发热。
原本冷淡疏离的晏空青褪下了不得不装上的面具,露出本性,质问着楚蘅。
而楚蘅只想吻他。
第75章 鸿雁一只传书来思
很奇怪,楚蘅也不明白是从哪个节点开始,好像只是忽然之间,他们两人掌握对方不再需要柴应元的助力。这变成了独属于彼此的秘密。
更荒唐的是,仙法万千,他们却凭着一只鸿雁,载着两人无关痛痒的小话,来来去去,一飞便是三个年头。
楚蘅无所顾忌地说着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情话,晏空青也并不阻止,只是按着他想要的得体方式,一步步慢慢地将楚蘅划入自己的地盘。
记忆旧了又新,额间的莲花有了盛开的迹象。情愫再生覆于旧网,堆堆叠叠,将两颗鲜活的心脏压得生疼。
“晏空青亲启:
乍暖还寒时节,不想起床不想起床不想起床。如果有你在,那可真好,可惜我早已不再做这样的好梦。近日杂事缠身,难得闲下,不知你可记起什么,想你记得我,又怕你全都记得,而再被蛊毒缠身。那希望你记起我时感受的情绪多一点点。
唉,胡言乱语,心口好痛,嘴巴好痛,手心也痛,胳膊痛得抬不起来,浑身上下都在痛,痛的地方全在想你。”
楚蘅自从堕天台下来后,身体便受不得冷。初春阴雨连绵,纵使血月宫被他用灵力改天换地,也无法阻挡自己身体对于寒冷的感知,丝丝缕缕的痛痒麻之感滚遍伤口,传至全身,让他不得好眠。
楚蘅好容易压住疼痛有了睡意,一想到晏空青的回信,就要惊而坐起。
“楚蘅亲启:
墟空内的前辈无意看见此信,误以为我在外沾花惹草,好奇却不敢声张,我百口莫辩。从未拈花惹草,向来只有一位。
我将你身份告知,他们皆连称奇,夸我手段了得。原来魔君并不吃人,反而深谙撒娇之道,可爱至极。我并不完全赞同,反而觉得你说话过于露骨,不像魔君,常常弄得猝不及防,让我无法应对。
神界药膏不知有没有用,师父硬要让我给你捎去几瓶,为你止痛,祝你好梦。”
“晏空青亲启:
小天池内的种子尽数发芽,不日便可开花,可惜不能和你同看。撒在角落的不知品种的种子倒并未发芽,如此神秘,如此难养,比你还要难养。
破空十二式我已有所悟,若是你不得要领,我也可以亲手教你。我们识海内相隔的那道门似乎有所松动,是不是你已经想起什么?
还是很想你啊,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有些不像魔君,身为魔君,怎么能止于想念呢?我特别想亲你,你越恪守本分,我越是想亲。离思说,我们在玩什么游戏,明明两人心知肚明彼此的重要性。
我想也是,但只告诉她,大人的事很难懂,我也不懂。”
“楚蘅亲启:
见过你的、没见过你的,都夸你天赋惊人,确实如此。若是再见,切磋剑法,我恐怕难以胜你。天池想见,识海想见,你也想见。梦里总见你,念及你,无法言说,怎么说都是对不住你。
还有,我并不难养。”
“晏空青亲启:
这是什么好日子,不死树开花,你也开花,那没办法了,只好再等等你。
弑心蛊最近有了卷土重来的迹象,但长老们似乎有所进展,可以通过子蛊反推母蛊方位,似乎已经跨过忘川,往神界那边移动,可惜很快便没了联系。不知道你在神界,是否察觉?”
“楚蘅亲启:
并未察觉有什么踪迹,我再多多留心。
不过父神忽然下令,让我于神界靠近忘川口边界处练兵十五万,顺道教养小殿下,以期日后领兵作战,神魔大战怕是就在眼前。我只好顺势而为,无法大肆将十五万神兵化为己有,只成功五万。
父神诅咒加身,不知何时发作,只好抢占先机。可是身旁有眼,只能收敛,偷偷想你。”
“晏空青亲启:
上回你说魔君诅咒一事,无需在意,等你记忆找回,自然知晓。万事小心,注意身体。唉,怎么如今越来越难,明明名正言顺,却只能偷偷想念,小殿下也忒不知分寸了,同他父神一模一样。
还有一事,鸣羽见我终日郁郁,劝我还是放下,莫要过于伤怀,你觉得有没有道理?我觉得或许可以试试呢。”
最后一封晏空青的回信来得很快,许是因为他练兵归来,长长的信笺上只有短短两个字:“等着。”
楚蘅这不立马赴宴,乖乖等着了。虽说再见之后的每一次眼神交汇时刻,楚蘅都处于一种心痒难耐的状态,不过整整三年,多少个日月过去,他还是学会了克制。
“上神这话从何说起?本座可不接受平白无故的污蔑。”楚蘅喉结不自觉滚动,双手撑在晏空青的胸膛,硬实的肌肉在手下不停起伏,像是应和。
“君上这是耍赖?”晏空青眉头拧紧,越靠越近。
楚蘅的嘴角都难以压住,正不知死活地扬起一个很大的弧度。他抬头紧紧盯着晏空青的嘴唇,“你叫我什么?”
“君上。”
楚蘅被这称呼唤得呼吸一滞,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大,像是要抛弃楚蘅,改而跃入晏空青的心口。他实在克制不住,刚要吻上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唇,却被晏空青一躲。
原以为信中甜言蜜语,想必如今晏空青可以接受,被躲开后,楚蘅不由一愣,“你……”
侧颈处被晏空青偏头抵住,说话时的气息顺着喷洒于其上,晏空青的声音在楚蘅耳际放大,他说:“楚蘅,我很好养。”
脖颈处的存在异常强烈,以至于楚蘅无法思考,他往外缩了缩,“……然后呢?”
晏空青顿了片刻,然后低声请求,“楚蘅,就算找不回曾经那些爱意,我这颗莲心依旧会为你生长发芽。我知道我这话很自私,但我确实不愿你放弃,你这双眼睛,最好一直看着我,只看见我。”
楚蘅舔了舔唇,没说话。
晏空青像是急了,不再抵着楚蘅的侧颈,掩耳盗铃,而是倾身注视着楚蘅。
四目相对,眼睛里的情愫便毫无保留地传达出去,谁都无法刻意掩盖。
楚蘅看见晏空青几乎愣在当场,那双眼睛里,有许多别样的情绪,害怕、迷茫、不可置信,最重要的还有倒映着的笑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