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乌川所选别院同幽冥内的极为相似,虽然没了竹林,但依旧是半院子的竹,其上斑斑点点,似美人垂泪。
  楚蘅提着酒,四处张望。院内一角,搭着一个小棚,底下有一小木桌,其上摆着的似乎是一盘未尽的棋。没看多久,乌川便从里屋走出,依旧一身青绿。
  “你怎么还亲自过来,我这什么都没有,怕是招待不好。”乌川坐在小桌旁,在楚蘅对面。
  楚蘅并不在乎,他举起那壶酒,朝乌川挑了挑双眉,“不知道带些什么才好,这壶酒倒是不错,你若是不喝,也能做药。”
  乌川接过那酒,也不说合不合适,“喝吗?”
  楚蘅想起某次,连连摇头,“不了,醉了怕是容易出事。”
  “行,”乌川莞尔一笑,“那便喝茶。对了,忘了说,君上,又是一年生辰啊,不知君上缺什么生贺礼?”
  这话倒是提醒了楚蘅,原以为自己的生辰只有晏空青知晓,但是他忘了的是,原来的魔君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相貌一致,声线相同,旁人根本看不出真假,像是楚蘅命中注定要来此做个冒牌魔君。
  不过他也没多说,小饮一口浓茶,“多谢,生贺礼倒是不缺,就是近日总是头昏,帮我看看?”
  楚蘅伸出手,避开棋盘,摆在小桌上。
  乌川两指按住手腕那处,几秒后便给出答案,“症状轻,脉搏无异,不过稍后我给你拿些熏香,有助君上睡眠。”
  楚蘅一笑,“乌医师果然妙手,就不要称呼我为君上了吧,我原以为,我们可以是同道好友。”
  乌川也拗不过楚蘅,只好应下,“这话说的,倒是我不对了。那楚蘅?”
  “嗯。”
  两人对视一笑,先前的话头便就此揭过。楚蘅随意往棋盘上一瞥,便被乌川看在眼里。
  “这棋还未有解法,楚蘅可同我杀完这一盘?”乌川指着那棋问道。
  棋盘上黑白两色各不相让,四个角处,四颗黑棋连成一行,再来一颗缀在尾巴处,恰好和棋盘边缘形成一处密闭空间,而黑棋之外,白棋几乎将其全部包围。
  中间几处情形基本类似,大多是黑棋被困在白棋之内。
  楚蘅收回目光,“可惜,我对棋类一窍不通,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看样子,黑棋怕是要全军覆没?”
  乌川手执白棋,闻言将白棋放了回去,“没到最后,黑白胜负未定。毕竟落于下风的不一定会赢,但占据上风的也可能满盘皆输。”
  听着倒是哲学,楚蘅点了点头,想起那心法,不由问道:“这话有理,那依你看‘五行蕴化,生生不息,八卦调和,相生相克’这话可有解法?”
  乌川沉吟片刻,抬眼看着楚蘅,“金木水火土,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与自然之物不可分割,或许要接触五行八卦,深入自然,才能化为己用。”
  楚蘅有了些思绪,决定回去找找这类的古书来看,乌川便又补充了一句,“自己经历过的,才能更好理解。”
  原以为找不到亲身体验的机会,此心法便没了攻克的时候,但噬魂、化骨两城加急信件连夜呈上,楚蘅看了后,下定决心。
  第60章 孤身行路但尝一果
  噬魂城与化骨城互为唇齿,两座城池紧紧相连,不可分割。
  如今两城更是同时被神不知鬼不觉种下蛊毒,城内人人自危,互相猜忌,生怕和自己搭话的是被人操纵的蛊人。
  一看见蛊毒二字,楚蘅下意识想到护城河那两位,吞心城之事历历在目,他们竟又不得消停,卷土重来一回更加光明正大,实在令楚蘅愤怒无比。
  楚蘅当即便从练武场拿下破空,既然灵力无所突破,而城内大事不断,依乌川言,亲自去一趟,或许有所领悟。
  他在秘境内扫视一圈,只决定带走那本心法秘笈。
  自两个时辰前,楚蘅放弃钻研心法转而去了乌川那后,他便将其随意放在书案一角。如今却没了踪影,楚蘅在书案旁坐下,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翻找。
  书案上古书堆得凌乱,楚蘅也并无耐心收拾,放着放着就变成了眼前这种情况。
  挑选出明显不符的那些陈年旧书后,书案上明显变得干净许多,干涸的墨台和毛笔也能见得天光,但秘笈依旧偷着不肯出来。
  晏空青曾用来学习汉字的那些书也被楚蘅放在左侧,单独一处,右侧则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收拾了大半天,案面终于露了出来,楚蘅将最后一本书归置好后,仍不见秘笈,福至心灵低头看了一眼,果真瞥见其踪。
  视线被书案阻隔大半,但依旧可以看见,所寻之物正乖巧地靠在书案对面一桌角处,被重重杂物挡着,一副无辜模样。
  楚蘅轻笑一声,将手搭在桌上,左手以书案做了支撑点,两根手指轻易便将秘笈够起。此时楚蘅还未直起身,忽地左手一个劲下陷,他猛一下往前冲去,差点就和书案拐角撞上。
  “谁暗害我啊……”楚蘅托着腰,好歹稳住身形。
  笔架倒落,毛笔散落在桌面上,楚蘅将其扶起后便紧盯着书案下凹那处,有点不解又有些好奇。
  他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那凹陷之处便升起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外表华丽,似是用纯度极高的赤红色晶石制成,被从外照进的光下看,显得更璀璨夺目。
  楚蘅简直不用想,便知道是谁留下。原以为这便是晏空青不肯让楚蘅知晓的秘密,但当这精美绝伦的盒子里面的芯完全地、不留余地地展现在楚蘅眼前时,楚蘅才知道什么叫大错特错。
  他摸着那五脏俱全的小人,眨了眨眼睛,嘀咕道:“真像……”
  缩小版的楚蘅乖乖躺在楚蘅手心,通体赤红,许是因着手心的温度,脸上部位的红色总显得深些。
  楚蘅同眼前的楚蘅对视良久,只见那眼里脉脉含情,鼻梁高挺,嘴角扬起的弧度不大不小,整张脸无可指摘的好看。
  这话绝非自夸,晏空青不知从哪习得的雕刻技术,将楚蘅刻得生动无比,而看完全身,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身上的红衣层次鲜明,褶皱堆叠地恰到好处,摸起来顺滑无比,温润而不觉寒凉。
  楚蘅小心地拨弄着小人发顶的饰物,鼻头发酸。即使成日待在一处,晏空青也总能做些不让楚蘅知道,自以为微不足道无需提起,但很让楚蘅心里大动的事情。
  心口小小一处,本铺满大雪。可有人偏偏不顺时节,默默将雪融尽,于恼人的三九寒冬里费力长出一支花来。
  楚蘅似哭似笑,他轻抚着手中的珍宝,不愿放下,只咬着唇,沉默许久,心里被晏空青装得满满当当,“好像,太像了。这么像,但他身旁是不是缺了一个……”
  晏空青,如果不是两城危机四伏,如果不是要找秘笈,那这刀刻的小人不知要多少多少时日,才能被以后好学的楚蘅发现。如果发现不了,那又该如何?
  楚蘅低声唤着晏空青的名字,“好喜欢。”然后纠结半刻,还是没有把它带在身上,而是和之前那些一样,置于高阁。
  他关上那处的秘门,像个独居于山谷的恶龙,守着自己的宝石,不愿让旁人窥见一点。
  随后楚蘅拿着破空,怀里揣着秘笈,从秘境中走出。
  断恶她们也得知此消息,一个个像个胡萝卜似的排在秘境口,等着楚蘅。楚蘅无奈一笑,“这回我一个人。”
  断恶率先表示不满,眉头蹙起,“楚蘅,上回你不让我们同去,结果……这回不行!”
  芫华也罕见地着了急,“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
  不知所云的离思缀在其后,见状探出一头,鼓着脸颊,气乎乎的样子,“是啊,哥哥,让我们去吧。”
  就连很不该掺进魔族事务的三位神族人也纷纷表示愿意一道前去,应当是想着为楚蘅多做些事,以抵消平日的厚重关怀。
  楚蘅倒是并不在乎这些,他想给就给了,并不需要什么回报。
  况且魔族三城接连沦陷,事端频发,谁也无法预料到接下来会有什么招数袭来。魔君所在的噬魂城还未遭毒手,敌人现今意图不明,操控着蛊虫究竟意欲何为,想要得到的东西是更是无人知晓。
  这种境地和乌川摆出的棋局类似,黑棋举步维艰,而白棋处处逼近,但总不落下绝杀之子,总叫人吊着一颗心,在悬崖边缘将坠不坠。
  楚蘅心有猜测,但不敢早下定论。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背后之人于魔族下手为先,身为魔君,必当斩邪佞,诛恶鬼。
  “其余三城接连有怪事发生,我们这里总不能例外。”楚蘅看着他们,“喋血城关系到血月宫的存亡,万不能被蛊毒攻陷。”
  神族人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遂也不再坚定。三十六点头,“放心,定守住喋血城,等你回来。”
  “我守卫了半辈子的墟空,早就百毒不侵,管他是妖是鬼,敢来我就敢打。”四十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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