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过既然楚蘅这么说，晏空青也就应下。
隔日，楚蘅依旧很忙。
晏空青一睁开眼便找不见楚蘅，刚一闭上眼，楚蘅才堪堪从外面回到寝殿，鬼鬼祟祟地爬上卧榻，又悄悄挤在晏空青怀里。
要不是楚蘅提前告知于他所做之事，晏空青还真要以为楚蘅又开始了以往那种需要时间，乱糟糟的状态。再来一次，晏空青也受不住。
第二日，楚蘅依旧早早更衣，往偏殿走去。
晏空青无事可做时，也曾远远地从偏殿外看他。
偏殿内燃着炭盆，和殿外的温度截然不同。楚蘅端坐在高处，时不时指点什么，因为体热，脸上红红一片。其余人或是站着或是坐着，手上比划着什么。不知谁人说了些什么，楚蘅呆坐半刻，笑得身体都朝左歪去。
晏空青也跟着扬起嘴角，放下心来，回到秘境内，拿出自己花费两日，才在大婚时呈上的宝物内找到的一颗紫色晶石，照着古书，一点一点耐心刻着。
没了楚蘅在，虽说有些无趣，却也能专心做些不能为他知晓的事情，比如现在。
古书上的文字实在易懂，晏空青只扫了一眼，便拿出刻刀，自信地开始雕琢，只一刀，手上的晶石便裂开个缝隙。晏空青皱眉，将其扔在一边，又回到库内找寻。
找了半天，他面无表情地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晶石，面无表情地开始雕刻，转眼又面无表情地扔掉一个又一个失败品。
此后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晏空青便有些坐不住。他看着古书上那些并非晦涩难懂的文字，又看着自己怎么也稳不住的右手和一片惨状的晶石，抬手熟练地重新拿出一颗晶石。
这颗晶石看起来品质极佳，底色红得纯粹，浓郁细腻，即使是毫无经验的晏空青首次见它，都挪不开眼。
但晏空青迟疑许久都没动手，最后他叹了口气，离开秘境，离开血月宫，走进喋血城大街一家专门供给魔宫的晶石铺子。
“客官看些什么？这里的晶石料子都是上等货。本家也是祖上风光，魔君寝殿内的床榻都是出自我们之手。”店小二擦拭着手上的东西，招待的话脱口而出。
没等到回答，他抬头看了一眼，“……上神？”
晏空青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微微颔首。
店小二连忙引他往内去，便走便高声唤着其余人。晏空青又叹了口气。
小半天后，晏空青看着铺子里的富有经验的小工，一刀一下，精准地力度和位置，拿出自己带来的晶石，也跟着一道，他刻一刀，晏空青便也刻一刀。
“这是送给魔君的？”其中有八卦的小二没忍住，他看着晏空青小心谨慎的样子，实在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
晏空青嗯了一声，专注于手上的东西，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毁掉一个。
小二看了眼晏空青下手之处，暗自感叹一声，没多打扰。
月上柳梢之时，晏空青总算学了个大概，紧赶慢赶，在楚蘅发觉之前回了血月宫，恰好看见迎面跑来的楚蘅。
楚蘅像是没注意到，埋头向前跑，撞在晏空青怀里，才缓过神来。
“晏空青，你出去了？”
“四处逛逛。”
一股从未闻过的气味钻入晏空青鼻腔，不像香膏那么甜腻，也不像木头那般淡雅，他随口一问，“你换香膏了？”
楚蘅似乎是定了一会，而后才回答，“啊，是。喜欢吗？”
“嗯。很好闻，以前没见你用。”
“那就行。”楚蘅弯唇一笑，“我先走了。”
楚蘅刚一举步，就被晏空青拽住手臂，用力拉住，他看着晏空青，“怎么？”
晏空青无奈看他，“很晚了，要去哪？”
楚蘅抿着唇，仿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似的。
“又去偏殿？”晏空青这下不得不有些紧张感，短短几日，楚蘅好像就陌生几分，身上也不知道换了多少自己没有闻过的香膏，也不知道换了几身自己没曾见过的衣袍。
楚蘅点头，顺着晏空青这话。
晏空青欲言又止，不想说偏殿那些几千岁的老人应该早就睡下，而那些小孩也应该不会这个时候还在想着话本的事情。
他只是看着楚蘅，语气放轻，“是我想你了。”
猎猎风声响起，楚蘅身上的香味在风中飘荡，一个劲吹进晏空青鼻间。
楚蘅心里一暖，对着晏空青亲了好几口，然后提腿就跑，“最后一次了，等我忙完，时间全都给你。”
晏空青收起空荡荡的手心，不免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着之物，果然发现几处雕刻时沾染的污渍。他回到寝殿，走到镜子边，对着自己的脸端详许久，眉头松了又皱。
【作者有话说】
12月快乐！最近好幸福，小楚和小晏也幸福，读者们也要幸福呀！
第43章 一步一铃莲满清池
夜沉如水，楚蘅最后一次确认一切无恙后，赶忙起身收紧了自己身上的大氅，舒了口气。
从前从未做过这种隐秘之事，难免有些生疏，连着几日拼上好一番力气，他才完美地躲过晏空青，却没想到还是险些引起晏空青的怀疑。
楚蘅自省片刻，而后抬手将周围封禁，离开此处，踏着月色，溜回寝殿。
晏空青今日睡得倒是奇早，偌大的寝殿内只留下一盏烛灯不灭，楚蘅静悄悄地躺在床上，想到晏空青拦住自己说的那些情真意切的言语，又心虚地往晏空青那边贴近。
但一想到明日，他竟怎么也睡不着。
借着烛光，楚蘅仔细地描摹着晏空青的眉眼。柴应元所说之话恰到好处地在他耳边响起，一字一字钉在楚蘅心上。
“晏空青啊，变化太大，太过老成，也是到了这，才勉强找回点少年时期的感觉。”
从前，晏空青怕黑，却总是不肯明说，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宫殿内整夜整夜点着一盏灯，倔得不行。他总喜欢待在天池旁，看着成片的莲叶，于无人之时，偶尔蹦出些没头没脑的话，是个孤傲的少年。
眼一眨，少年气褪去，不知因何，给自己套上个玄凌的外壳，顺着神界和父神的一应要求，被打造成枷锁里人人称道的上神和将军，只知修炼，愈加沉闷。
楚蘅听到这些，并不意外。反而在柴应元朝着自己道谢时，莞尔一笑。
若是条分缕析地剖白，楚蘅想，晏空青才是应当受自己道谢的那位，此后日日，都要听自己废话连篇，有点辛苦。
楚蘅将手放在晏空青身上，感叹间闭上双眸，辛苦就辛苦吧，反正晏空青和自己早就被一纸婚书，一缕红线绑在一处，怎么怎么也分不开。
翌日，楚蘅难得睡到日上三竿，而身侧一片冰凉，晏空青早就不见了踪影。
毕竟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楚蘅连忙穿好衣裳，正欲向外走去，就看见了刚巧进殿的晏空青。
天公作美，今日难得好天气，风停雾散，凝结的冰锥缓缓化去，在檐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晖晖冬日施舍而下的抚摸着晏空青的衣裳，映照在晶亮的挂坠上，撑开一片彩霞。
晏空青身着银白色长袍，由透色晶石排成的流苏恰如其分地坠在衣袍两边，头顶换了个玉质发冠，整个人似乎没什么变化，但细枝末节里都有些不同。
连那张脸，都有些微妙的改变。
楚蘅只看一眼，便觉得自己定是魔怔，怎么都挪不开眼。
“醒了？”晏空青及时将楚蘅的表情收入眼中，噙着一抹微笑。
楚蘅应了一声，从纷乱的脑海中找到些异常显眼的东西，他看着面前精心打扮的晏空青，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狐疑道：“你怎么这么打扮？”
晏空青将自己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而后回答，“不喜欢？”
楚蘅心里自然欢喜，但晏空青忽然如此，就十分奇怪，“喜欢，但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嗯，猜到一些。”
“怎么知道的？”
“我总是看不见你，所以，算是显而易见？”
事到如今，慌乱缠上心头，楚蘅看着晏空青，不明白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心如死灰之际，楚蘅只能弱弱地问了最后一句，“你都知道了多少？可不可以忘记？”
晏空青听见此话，决定好好和楚蘅说上一说，他一脸凝重，“不能，楚蘅。我知道我们二人年龄悬殊，但年老色衰，也非我本意，千千万万年后，谁也不能保证容颜永驻。你不能，不能凡事只看表面。”
“什么？”楚蘅眨眨眼，好像有些明白。事情与他所设想的方向背道而驰，他抿唇憋着笑意，好像也从短短几句话中看见了曾经那个会对着莲花自语的上神。
“晏空青。”
楚蘅勾住衣角上的流苏，缠在手指上，缓缓开口，“要是我偏偏爱你这般容颜，那你又当如何？”
“……”晏空青低头看着楚蘅的手指，只好叹气，“那我只好再花些心思，让你只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