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楚蘅和晏空青在一旁看着,言笑晏晏。三位姑娘排排坐在那些大人身旁,听着他们痛斥神族或是魔族,总觉得新奇。
  一片平和。
  而两界之外,一个简朴的小屋,一盏烛灯,地面上印着两个长身鬼影。半空中传影铃传来的景象还在继续。
  “他们倒是毫无防备,惬意无比。”左边的黑影嗤笑道,“你成天看着这些,有什么用?那边催得紧,玄凌下落不知,已经快翻了天了。”
  右边那位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很是诡异,“让他们翻去,急什么?这桩交易本就是双赢的,再急也改变不了结局,玄凌而已,就这么按捺不住了?废物。”
  “……”左边的黑影沉默片刻,“算了,你们之间的交易我不清楚,我只是个传话的。我不明白,既然玄凌已经找到,为什么不告诉那边?”
  “你最好闭好你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掂量清楚。”
  右边那人拖长声音,烛火颤动不息,地上的两个黑影扭动弯曲,最后只剩下一个孤单的影子。
  “现在这么开心才好,到了最后,才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第38章 百八十岁立斗墟空
  “是非曲直此起彼落,痛彻心扉人心如魔。”倒数第二话的最后一句是小七说的,“无非祈求所向皆破,各得其所却是难说。”
  话本已通篇捋顺,有位叫四十八的神兵听着这词,叹了口气,“这句话太重,小七不谙世事,阅历太浅,说出来倒是没那么严肃沉重。”
  另一位神兵三十六也附和着,“是啊,世事人非,谁也预料不及。谁能想到曾经的我还在驻守墟空,现在却在魔界待得自在。曾经在墟空附近看见的,艳羡的那些上神,也是死的死,走的走。”
  他们所在之处是一处偏殿,两位神兵和小七坐在一处,三位魔族人又是在一处,柴应元单独坐在一处,旁边的三位姑娘早就离开偏殿,出门寻个其他的乐头。
  原本楚蘅和晏空青坐在殿中,挨在一处看着他们,现在倒是找不见晏空青的身影。楚蘅只得撑着下颌,一个人听着他们说些闲话。
  刚在魔界和神界苦苦寻觅不得的玄凌上神打过照面时,四十八和三十六一脸土色,表情意味不明。现下晏空青不在此处,底下那几位神族人倒是明显放轻松了些。
  “墟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小七有些好奇。
  话头自然而然转到墟空上,三十六和四十八都是在墟空驻守了千年之上的小神仙,提到墟空自然是一肚子话要说。
  四十八竖起手指,摇了摇,老神在在,“虽然没亲身去过,只有一次得幸窥见一角。里面装着的,都是些要了命的玩意。”
  墟空,正如其名,其内犹如废墟,一片空茫。但里面存在的怪物出没无常,隐藏在眼前所见的空白里,然后突如其来,给你致命一击。
  “这就相当于人界的诏狱,只不过墟空里关着的都是些修炼误入歧途以致发了疯,失了神智,最后被剥了神格的上神。”
  四十八继续说着,“以前倒是没那么多讲究,墟空在千年前也不是什么神族禁地。大多神族人都拿它来修炼法术,提升灵力到达菁纯之地。”
  “那时的父神还不是现在这位,也并非是……梵天。那位父神身体抱恙,维系不了整个神族。魔族又突然来犯,神族日渐没落,许多神族修习旁门左道,进了墟空,但只有幸运的才能站着出来。”
  小七听着倒吸一口冷气。
  “之后父神陨落,梵天上神成了新任父神,也便一道封了墟空。”四十八又叹了口气,“自那以后,进入墟空的,便只有梵天,现任父神,和玄凌上神。白衣进去,出来都是一身的伤。”
  此话陡一被抛出,楚蘅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神界耀眼夺目的玄凌上神遥不可及,到底经历过多少这样的伤痛,才能造就他眼中这样完美且时刻保持冷静的晏空青呢?
  他在神界的那两千个日夜,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四周唰得安静下来,楚蘅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早已将心里想问的说出了口。
  四十八和三十六面面相觑,“玄凌上神那般人物,我们也只能在墟空才能勉强瞻仰,其余的,倒是不知。”
  “算了。”
  楚蘅刚说服自己,但遗憾见缝插针,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让自己的心主导后,楚蘅便没再逃避。胸口一次次悸动,一次次身不由己,一次次担惊受怕,这些为着晏空青自然而然产生的喜怒哀愁,并不受宿缘红绳驱使,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名为喜欢的症结。
  但,这些远远不够。他几乎病态地想,自己不知道的,连晏空青也忘记了的那些过去,他全都想掌握,这样才好。
  越是这样,楚蘅的脸色几乎越差,他攥紧右手,眼睛没了落点,又陷入了思绪的轮回。
  还好柴应元及时出声,将楚蘅从中解救出来,让他也能短暂地透过那些平实的字字句句,看见那个小神君的来路。
  楚蘅听得很认真,为他皱眉,也为他心痛。
  之前所说,柴应元是看着晏空青长大的,此言非虚,他们确确实实有了很多年的交情,也许只是单方面的。
  柴应元对于男女之情毫无头绪,熬夜制成的红绳也毫无作用,但人界的男男情谊占据少数,因此兔儿神在神界几乎处于一种透明的状态,若是谁都不提,那他就像不存在一般。
  柴应元被下界的情缘折腾不休,实在焦头烂额之时,变会躲在天池偏僻一角,对着池中的莲叶莲花吐着苦水。
  又是一次,柴应元刚走到那处,看见池中央的水榭处,有一个既眼熟又陌生的小孩身影,他便赶忙缩在天池角落,没出声。
  “墟空好难进,父神会对我失望吗?”
  “梵天,之前你说,不要长大,不要变成人形,我回复不了你。但现在我想说,不长大,不变人形,就不能变得强大。”
  那声音十分稚嫩,柴应元听着小孩所说之话,心里琢磨着或许是什么小孩在吐露心事。转念一想,神界的风气已经蔓延到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堪称荒谬。
  柴应元听了个大概,又想到小孩这个年纪一般脸皮很薄,正欲转身,那处又传来声音。
  “是不是等我强大了,才会有人和我说话呢?”
  那小孩的声音越说越小,说着不想听,柴应元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往那边靠了靠,上半身几乎悬在池面上,才终于将最后一句听清。
  “寝殿好黑,要是能和他们一起就好了,”那小孩嗫嚅着,“算了,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害怕。”
  柴应元刚将这话全部听完,身体还没收回,那小孩便迅速看向这边,“谁在?”
  一道罡风袭来,一柄长剑直直朝柴应元刺来,他一个不慎,便跌进池里。大片的莲叶和寥寥无几的莲花被压在水下,有的夭折,有的碎成花瓣,再捡不起来。
  当时柴应元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完。天池里所有生物,都是神界至宝,遑论可以化形的,和梵天以及化形不久的玄凌同根同源的重瓣莲花。
  守卫果然闻声而来,柴应元从天池爬出后,不出所料,被架着去了大殿,不仅受了罚,还要交上八万八千八百五十六颗灵石,而那小孩却是无影无踪。
  柴应元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叹了口气,捂着屁股决定将自己殿内值钱的玩意通通发卖。那小孩,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跑了也好,谅他也受不住五十道雷刑。
  三日后,柴应元还没能凑够所需灵石,正心如死灰地在殿内等待着剩下的五十道雷刑。但雷刑没等来,却等来了刑司掌事,以及她带来的自己不用受刑的通知。
  柴应元大喜过望,匆忙谢恩。
  “根本不是父神开恩,是晏空青偷偷和父神做了约定,若是他能三日进了墟空,那能不能赏他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灵石。”柴应元笑了一声,想起记忆里那个小团子一样的晏空青,还觉得很怀念。
  “还真进了,那小身板竟然活着出来了。”
  其中曲折,柴应元是在晏空青出墟空后的第四日从其他小神口中得知。毕竟他与玄凌上神从未见过,柴应元有些莫名,但还是问了人,一路走到最西边的一间宫殿。
  宫殿大门并未关闭,但其内的寝殿门却关得严实,柴应元看了许久,才堪堪从并未关紧的窗口,瞥见一个正在换药的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日天池的小孩。
  柴应元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翻窗便进,抢劫一般,拿过晏空青手中的药膏。
  “你!”晏空青瞪着眼睛,看着闯进殿内的不速之客。
  柴应元朝他一笑,“多有得罪,玄凌上神,灵石我会还你,我眼皮浅,看不得上神受难,我来帮你。”
  “我只是为了封口,怕你将天池之事泄露出去,别多想。”
  “明白,但小神乐于助人,上神就给小神这个巴结的机会吧,上神不知,小神在神界可谓是如履薄冰。”说完,柴应元不等他拒绝,便自顾自上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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