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可是……”
他当然不想,也真的是不敢。郦羽甚至还不敢睁眼。
“别可是了,就这么点你也恐高?跳下去你也摔不死的。”
但郦羽酝酿了半天,无动于衷,还是不敢往下跳。
姜慎看出了他的犹豫,却眉头一挑。凑近了郦羽的脸。
有什么温热又柔软的东西贴在他脸上。
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郦羽恼羞成怒。这已经不是姜慎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他捂着被亲过的脸,恨不得把他推下去。那人却在他巴掌袭来之前,就已经笑着从墙头落下。
他在墙下冲着郦羽挥手。
“来吧,小羽,跳下来!别怕,我接着你呢。”
况且,人一旦愤怒起来,就会忘记什么害怕了。郦羽听不见他的话,气呼呼地提着衣摆,二话不说,朝着姜慎直接跳了下去。
“咚——”
好大的动静,两个人砸在一起,还抱着滚了两圈。
郦羽抬起头,正打算骂人,正对上姜慎一双含着笑的眼睛。
“我说我会接着你的。怎么样?我没食言吧?”
郦羽却立刻起身,坐在他身上,巴掌扬得老高,姜慎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
姜慎抱怨,“真打啊?不就是亲了一下吗?又没掉一块肉的……你长得好看,我想亲你,那是人之常情。”
“下流!下流!下流!”郦羽咬牙切齿,连骂了三声,“……你刚刚托我上树时,是不是趁机摸我屁股了?”
这回姜慎张了张嘴,凝噎半天,却欲言又止。
“……不是,且不说别的。我不托你屁股,你怎能爬上去?”
“不是托,是摸!”郦羽大声纠正道,“你吃什么长得,手劲那么大…痛死我了……不知道我上个月因为郦峤那事才挨的板子吗?”
这后街直通云京最热闹的盛华街,因此来往之人熙熙攘攘。郦羽起身后,发现几个路人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指指点点,噌的一下就脸红了。
他见姜慎还躺在地上,于是二话不说趁机踹了过去。
“哎哟……我帮你从家里逃出来,带你去玩,你还忘恩负义了是吧?”
“祖父教过我,对付无义之人无须讲道理!”
说罢,他甩着袖子想转身就走。可袖子不知怎么却没甩起来。郦羽低头,才发现左侧的袖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扯去了一大半。
再一抬头,原来那半截衣袖正挂在杏树的枝丫上随风飘飘荡荡。
他也不知道怎么,只要自己跟姜慎在一块不是吵架就是打架。而且最后必然会倒大霉。这人简直就像是自己的扫帚星一样,事情但凡跟他扯上关系,必然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郦羽觉得眼角酸溜溜的,正揉着眼睛,有人正在轻轻拉住他。他知道那是谁,看都不想看一眼转身就走。然而那人还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
郦羽停下,转身正准备开口就骂。却是姜慎迎面递了条月白色的帕子。
“给你,把脸擦擦。”
郦羽碰都没碰那条帕子。
“不,我要回家。”
姜慎道:“不怕挨你祖父骂?”
“挨骂我也不想跟你在一块。”
姜慎又道:“真不去升云楼啦?烧鹅?酱骨头?神仙烩鲈鱼丝?桃心乳酪?还有……”
郦羽咬紧了下唇,脸色变了又变。见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样子,姜慎便勾了勾唇。他吹了个马哨,一匹乌云盖雪的骏马飞奔而来。
姜慎什么也没说,不等郦羽反应过来,先是自己跃上马背,随后单手把他也拽了上来。
郦羽吓得惊呼一声,身子险些从另一侧翻了下去。慌乱中他挣扎不休,却被姜慎伸手一揽,牢牢护在怀里。
“姜慎!你想害我就直说!快放我下来!”
“我一直都在帮你,怎么能说是害你呢?”
“放我下来!”
郦羽在马背上拼命挣扎,不是姜慎一只手抓着他,他说不定已经掉下去了。
姜慎却笑道:“何必呢,郦公子,做人可莫要口是心非。”
他又俯身轻轻拍了拍那马儿的脑袋,也离郦羽靠得更近了。
“毕竟人生在世,图的就是一个畅快!你说是不是呀?阿花?”
郦羽一怔,忍不住侧头向上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郦羽总觉得,这刚过半大的少年,偶尔讲话口气老成得跟自己那七老八十的祖父有的一拼。
……于是,那马就这么颠啊颠地跑着。像是在云间飘荡。眼前的人与景明明近在咫尺,看上去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可实际什么都抓不住。
姜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所以他起码在梦里,他希望他的马可以带着他和他的人一直跑下去,跑到无人可寻的地方天长地久。
当然,他也仅仅只能想着。
“嗒嗒。”
外面一阵叩门声。
第24章 兔子和小狗是好朋友
听那叩门声并不急促,姜慎索性又閤眼多躺了一会儿。足足躺到日光透过窗棂晒在他脸上,热出了一身汗,他这才懒懒地起身。
若是不去看他脸,会觉得很奇怪。男人赤着上半身,身材修长,肩背宽阔,线条紧实流畅。明明是具极其年轻的身体,一头雪白如霜的鹤发却垂落至腰。发丝还粘着些微湿气,衬得他眉目清秀而冷艳。
姜慎暂住的小屋不大,两步就能走到门口。康城知州总想给他换个敞亮点的屋子,都被他给拒了。
他推开门,果然见沈枫仍旧像根木桩似的,单膝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若自己不吱声,这人怕是能在此处跪到天荒地老。
“何事?”
沈枫双手呈上竹筒。
“王爷,京中密报。”
姜慎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如今每天早上都有密报,这跟他念初高中时早七痛苦晨读有什么区别。
他表面不露声色地看着信,但看着看着,一个没忍住扑哧了出来。
沈枫抬头,“王爷,何事让您这么高兴?”
“自然是郦峤那个蠢……”
他话到一半,陡然察觉不妥,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一丢,转身回屋。沈枫便默默跟在他后面收拾着,待他坐下后,又熟练地给他奉上了茶。
姜慎端着茶杯,摇头晃脑,“贺州涝灾数月,朝廷拨了赈灾粮。郦峤枕边风一吹,老二便把此事交给他母族的亲舅舅张阕全权负责。结果这张阕仗着自己侄儿得宠,居然敢同粮商勾结,以次充好,低价收购劣质粮草,再冒充上品赈灾,克扣银两全塞进自己口袋。”
他抿了口茶,又继续道。
“其实这事就算换个人来办,也是这个结果。可偏张阕这人平日里太过嚣张。他有个奇怪的嗜好,就是喜欢抢那些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夫郎……一来二去,闹出了好几条人命,几家人就一起上京把他给告了御状。”
姜慎越说心里越高兴,毕竟协助受害人把张阕给告了有他的手笔。他笑道:“老二虽处置了张阕,偏不肯动郦峤。姚老头在朝堂上直接指着陛下鼻子痛骂,骂郦峤后妃祸国殃民,骂完就直接告病休假。把咱们陛下气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然而这点幸灾乐祸的愉悦还未彻底展开,姜慎忽然顿住,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来,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兴致,
“……可现在就算让他郦峤去死千次万次,我的小羽也回不来。”
接着又低低地嗤笑一声。
“不过也罢,咱们这趟昭州之行总算告一段落。待本王回京后,自然会好好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让他死得其所。”
炎炎五月,周遭却仿佛结了一层冰似的。沈枫对自家主子心境起伏早习以为常。他默不作声,又拿出一封信了上去。
“王爷,这封,是从王府来的。”
姜慎听了,眼神骤然一亮,他周遭的冰霜立即化开来。
他赶紧从沈枫手中把信一把抢过,“你怎么不把这个先拿给我?!还要我提醒你吗?不长记性的蠢货!”
沈枫也老老实实低头道歉,“王爷教训的是,属下下次记得了。”
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父王亲启”四个大字。但信封中字迹端正,明显是有人代笔的。
他的乐儿小手还肉肉的软软的,现在握不好笔杆子也正常。
【父王,你好吗?乐儿很好,乐儿已经长高啦,现在一口气能吃两碗饭了。可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呢?乐儿好想你呀】
姜慎一看到那封信,便把先前所有的忧愁抛之脑后。他把信翻来覆去地看,最后小心翼翼收了起来。生怕蹭花了上面的字迹。
半年前的上元节,他在宫宴上收到圣旨,南境告急,皇帝一纸诏书,他甚至来不及回府同自己的小不点儿告别,就匆匆奔赴昭州。
几岁的小孩,一日一个样。乐儿说自己长高了,那肯定又变样了吧……会不会更像那个人一些呢?
只要一想到怀乐,姜慎怎么想都觉得舒心。如今是一刻也不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