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刘季被气得五官扭曲,“老子要是瞎了,你这贱人一辈子都别想跑!”
  他轻哼一声,“刘公子,就你那双眼睛,瞎不瞎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
  “你——贱人!”刘季被这话噎得差点翻白眼,又狠骂了一声,抬手就要朝郦羽的脸扇过去。
  可郦羽手腕一翻,木簪在指尖一转,簪尖直逼向刘季的喉咙。
  他又进一步,直接抵住刘季的喉咙,“再往动我一下,我就让你这里开一个口子。”
  刘季瞬间僵住,愣是没敢再动。他咬牙切齿,强忍着放狠话:“你、你别嚣张了,你等着,老子迟早要把你扒光了让你跪在床上求……”
  “求什么?”
  身后蓦地响起一个声音,浑厚低沉,像是刻意压抑着。
  刘季听了浑身一颤,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额头直冒冷汗。
  他缓缓转过身去,嘴唇哆嗦着。
  “爹、爹……”
  “你要雨郎求你什么?”
  刘季勉强扯出个难看的笑,“没有、没什么!爹,我这……在跟雨郎开玩笑呢。”
  “开玩笑?”刘大夫怒不可遏,双眼充血般通红,“你开了什么玩笑,逼得人家要拿簪子杀你?”
  刘季慌忙改口,“爹,我错了,我…我再也不……”
  话还没说完,刘大夫一巴掌狠狠打在刘季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抽得他半张脸红肿。
  可只这一巴掌还不算完,刘大夫黑着一张脸,反手又是一记耳光。如此反复……整个堂屋就听得见清脆的巴掌声和刘季的哀嚎。
  刘季被他爹掴得眼冒金星,却不甘心,咬牙死死盯着郦羽的方向,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这眼神也被他爹逮了个正着,气得干脆一脚踹了过去。
  那刘季被踹得整个人翻滚出去,这才彻底怕了。狼狈地抱着头连哭带喊:“爹!别打了!别打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雨…雨郎!我向你道歉!我再也不敢了!”
  刘季叫他爹揍得满地找牙,最后让小厮搀扶着下去了。郦羽早就听闻这药铺家没有夫人,刘大夫就这么一个儿子,把他拉扯长大。哪里长大后成了个玩意儿。
  郦羽赶着要去找人,他盘好头发,重新戴上帷帽。刘大夫却不紧不慢地亲自将他送到药铺门口,拿出那装着五十两的银子递给了他。
  “雨郎,今日之事,是我家季郎……”
  他知道刚刚在堂屋里时刘大夫看起来下了狠手,其实都皮痛肉不痛的。但他急着要去找怀乐,也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他收好了那五十两银子,客客气气道:“我懂,刘大夫请放心,我不会对外声张一个字的。”
  “那,那好。”刘大夫顿了顿,“那下次你再来卖货,我定加价收购。”
  郦羽却想他下次不会再来了,起码自己是不会再来的。匆忙拜别刘大夫后,郦羽立刻抓了路边捏面人摊的摊主问。
  “大哥,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小男孩?蓝布衣,小圆脸,眼睛大大的,长得很白净,刚刚应该是哭着从刘氏药铺跑出去。”
  “没有,没看见。”
  “叔,您方才见过一个男孩吗?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蓝布衣,眼睛很大……”
  “没见过,你去问问别人吧。”
  “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孩,大概这么高……”
  郦羽匆匆在人群中穿梭,眼睛不断扫视着人群,几乎不敢停下。
  桥头镇不算大,一会儿就能从南走到东。
  他心跳得很厉害,脑海里全是怀乐那张稚嫩的小脸,软绵绵贴着他喊他“阿羽”的声音。
  明明前几日还在想丢下他自己跑回京城。
  明明上镇子前,他还那么嘱咐怀乐不要离开自己乱跑……
  ……明明他说了,一定要把怀乐看好的。
  “小孩?”
  买馄饨的小贩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打量了郦羽一番。
  “是不是个蓝衣服的小孩?扎了个小马尾,刚刚才走的。对着我的馄饨流了半天口水呢。我问他要不要吃,结果他说他没有钱。噢,他应该是往码头那边走了。”
  郦羽慌忙道谢,马不停蹄地往码头的方向赶。
  桥头镇是附近几个镇子的水路枢纽,码头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刚刚郦羽也来找过,或许是二人就那样错过了。
  恰值正午,烈阳当头,郦羽浑身汗涔涔的,汗水流进他眼睛里。但他仍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一丝怀乐的踪迹。
  然而他又拉了不下十个人,还是没有问出怀乐的踪迹。这些在码头做工的汉子都生得膀大腰圆,但怀乐只有郦羽腰那么高。
  可能是他实在是太小了,没被注意倒也很正常。
  他还那么小。
  就在惋恨几乎要填满郦羽的胸腔让他窒息时,他忽然从一旁箱子的杂物堆里隐约听到细弱的啜泣声。
  郦羽快步走过去,见到那个抱着膝盖躲在箱子旁的身影。他才算把心稍稍放了下去。
  姜怀乐蜷缩成一团,就和郦羽第一次在山里找到他时一样。
  但当那孩子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时,郦羽的眼前忽然又一闪而过了什么。
  ……不知为何,郦羽把坐在地上的怀乐看成了自己。而一见了他,怀乐通红的双眼骤然一亮,立刻对郦羽伸出双臂。不过又像是想起什么,整个人重新缩了回去。
  他把脸埋在胳膊后面。
  “……你不要我了。”他闷声地说道。
  “没有。”郦羽蹲下身,用拇指轻轻拭去他小脸上的泪。
  怀乐继续固执地嘟囔道:“你就是不要我了。”
  “世子殿下,要是真不要你了,我怎么还会来找你呢。”
  “……呜。”
  怀乐抽抽搭搭着,嘴一撇,眼看着又想哭出来。却拼命忍住了。他胡乱地擦了擦脸,站起来一本正经道:“我、我刚刚没有错!”
  郦羽顺着他的意思,柔声哄道:“世子殿下说得当然没错,那个人是大坏蛋。都是我的错,殿下明明想帮我,我却错怪你。”
  姜怀乐忽然紧张地盯着郦羽,把郦他左看看右看看,“那他、大坏蛋后来没欺负你吧?!”
  “世子殿下都说要告诉你的王爷爹爹了,他自然是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屁滚尿流!哈哈!”
  那小孩听了他的话,这才终于破涕为笑。可没笑两声,又仿佛泄了气般,无力地垂下脑袋。
  “我刚刚很想回去找你,但是我找不到路了,外面那些搬东西的大叔,看上去又很凶……”
  “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吗?”
  “嗯,我……”可说着说着,怀乐又几乎要哭出来,“是我不好,阿羽明明让我不要乱跑的。”
  这小孩难得没有嘴硬,而是软绵绵地道歉。郦羽一时居然有些不适应。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小孩为何今天态度这么好了。
  怀乐又拽住郦羽的手指轻轻晃动。
  “……所以,阿羽,我、我饿了…好饿哦。”
  第16章 香台
  这家摊子包的馄饨馅大,皮薄如纸,鲜浓的汤底还撒了把虾皮。郦羽不但点了大碗馄饨,还买来了两个刚出炉的大油酥烧饼。
  他教他把烧饼掰成小块,泡在汤里。等烧饼泡到稍软还带点脆时,就是最该被吃掉的时机。
  姜怀乐小孩在王府时多半是府上的仆人们宠坏了,都不知道怎么用勺子吃饭。但郦羽也不会喂小孩,平日里都是沈姨来喂的。
  可能实在是饿坏了,他眼看着怀乐自己笨拙地用勺子舀着滚烫的馄饨,迫不及待地往自己嘴里送。果不其然,被烫得哇哇大叫。
  “好烫啊!”
  “刚煮好的当然烫了,你吹一吹就凉了。”
  怀乐却放下勺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拉着脸。把碗往郦羽面前轻轻一推。
  “要阿羽帮我喂。”
  郦羽翻了他一眼,就低头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
  “殿下,您都已经五岁了,不想以后再挨饿就学会自己吃饭。”
  “就要阿羽喂嘛。阿羽喂的东西才好吃。”
  “不,殿下就算奉承我也没用。要是不吃的话就自己饿着去吧。”
  看着郦羽无动于衷的样子,怀乐这才不情不愿地重新拿起勺子。他反手握着勺柄,看起来动作很别扭。每次馄饨还没进嘴就掉了回去。最后为了能吃上饭,几乎把整个脸都埋进碗里哧溜哧溜地吸了起来。
  馄饨铺老板正收拾邻桌,见状打趣起来。
  “你这儿子真有意思,跟个小少爷似的,一看就是你们平日里在家娇养惯了的。”
  郦羽看了怀乐一眼,突然反问道:“老板,你觉得我跟他长得很像吗?”
  “岂止是像啊,这小鼻子,还有小嘴巴。你们呀,一看就是亲生的。”
  老板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眉眼长得不太像你,肯定是随他爹的吧?”
  吃得油光满面的怀乐听了这话也不禁抬头,他看了看郦羽,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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