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从那日以后,杜世明显感觉到周送有了心事一样,前些日子的轻快,仿佛都是一场梦,他不由得问:“殿下,您最近到底怎么了?”
  周送看着杜世关切的眼神张张口,却还是没把那件事说出来。
  谋逆这样抄家灭族的大事,怎么能让杜世知道?
  他只能摇摇头,“没事……”
  杜世见他不愿说,也没再过问,只为他掖了掖被子,“那殿下接着休息吧。”
  “嗯。”
  杜世退了出去,周送却睡不着了。
  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贺止呢?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贺止能相信他的说法吗?
  虽然贺止对他的确与别人不同,但周送不敢去赌。
  贺止对他的好,或许只是无聊时的消遣而已,他自认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涉及到谋逆,贺止还能相信他。
  说不准都懒得听他辩解就一并处理了呢?
  他不能赌。
  周送把脸埋进了被里,思绪乱作一团。
  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稳生活,为什么又被人打破了呢?
  第6章 大火
  承德殿内,高云正为贺止换上新泡的茶,杯底刚触到桌案,便听贺止问道:“他最近如何?”
  高云直起身,“自从看过那封信,殿下就心神不宁的,已经好几日了,瞧着都憔悴了许多。”
  贺止放下手里的书,静静抿了一口茶。
  早在周送没看到信的时候,暗卫就已经发现了端倪,且在周送之前知道了信的内容。
  贺止并不意外他们找上周送。
  他从没对外封锁过宫内的消息,有心之人一打听就能知道他对周送不同。
  之所以没拆穿,一方面是想顺着这条线查出点什么。
  另一方面,他还想看看周送的态度。
  贺止知道他胆子小,便没有和他再见面。
  结果倒不出他所料,那人宁可自己揣着秘密惶惶度日,也不会向别人透露半分。
  不过贺止也清楚,周送还对他抱有警惕心,不信任他很正常。
  他又翻了一页书,淡淡道:“继续盯着,告诉小厨房多做些银耳羹,他爱吃。”
  想必递信的人这么久没收到回信,也一定按捺不住了,贺止就等着他们露出马脚那一刻。
  想要他的命?那就试试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高云笑眯眯地应了,神情仿若一位自家孩子终于开窍的慈祥老母。
  ……
  “他看过那封信了?如何?”
  远在皇宫之外,一座华丽的府邸内,中年男人一边听着手下的汇报一边悠闲地逗着鸟。
  “据宫里传来的消息,至今未有回应。”
  下属一身黑衣,恭敬地跪伏在地。
  “哼,他倒是耐得住性子。”
  中年男人名岳尚,本是老皇帝的宠臣,但贺止登基后,就把他们这些前朝老臣的权利给削了大半。
  虽说并没有直接夺他们的权,但岳尚早已习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岳尚没了逗鸟的兴致,他走到茶案边坐下,炉火热着的茶壶散着袅袅白雾,他一边不紧不慢地斟茶一边问道:“皇帝最近有什么动作?”
  下属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听到他的问题后回道:“他最近暗中清除了不少我们的党羽,但那些人无关紧要,主上不必担心。”
  岳尚轻吹着杯中茶的热气,细细品了一口,“皇帝没再去过昭云殿?”
  “是的,这几日他们并未有联系。”
  岳尚眯了眯眼,不再说话。
  本来看中周送,便是听说那位一向对人暴戾的新君,似乎有了个新乐子。
  而这个乐子还是被敌国送来的质子。
  这样的身份难免让岳尚起了点兴趣,也勾起了他心中那别样的心思。
  想必敌国来的质子,也不甘受制于人,若是他能得到那个疯子的青睐,再同意与自己合作,岳尚不愁把贺止拉下马。
  但事不遂人意,既然周送瞧不上他,贺止又与他断了来往,那就说明他也不过是个随手可弃的玩意儿,毫无重要性可言。
  不能为己所用,那便只有除掉他这一条路可走,敌国的皇子死了,想来对南林也是一大打击。
  想通一切的岳尚笑了一声,对下属说道:“可不能让他暴露了我们,你说是吗?”
  下属瞬间领略到了岳尚的意思,他头低得更甚,“是,属下明白。”
  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
  周送自收到信后神经便时刻紧绷,但一直无事发生,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当他再一次用膳时走神后,杜世忍不住关心询问:“殿下,您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的,难道又病了?”
  周送回过神,忙往嘴里塞了口饭,默默道:“没有。”
  杜世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悄悄屏退了众人,这才低声试探道:“莫不是因为陛下?”
  周送一惊,急忙反驳:“怎么可能!”
  对上杜世探究的眼神,周送无语凝噎,他该如何向他解释?
  杜世眼见自家殿下欲言又止,自认洞察了一切的他宽慰道:“陛下近来公务繁忙,奴才听说承德殿的烛火彻夜都亮着呢。”
  周送又默默夹了块青菜,“他繁忙与否,与我何干?”
  杜世见周送确实无意,只好噤了声,站在一旁伺候周送用膳。
  也不知是否因为几日没睡好觉,周送今日的身子格外疲累,早早就歇下了。
  然而睡梦之中他却并不安稳,他深觉身子沉重,想要清醒却又醒不过来,直到嘴里化开一阵清凉,他才慢慢从那种不受控制的状态中挣脱。
  屋外传来阵阵惊叫声,鼻间也萦绕着难闻的烧焦味道,周送睁开眼,就看到一人站在他床头。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道:“你是谁?!”
  说话间,周送突然呛咳起来,他这才注意到门口有浓烟进入,周送大骇,那群人难道想把他烧死在这里吗?
  “殿下莫怕,您还是先随属下出去吧,这里待不得了。”
  周送看向男人,他身穿黑色侍卫衣,左胸前佩戴着一个鹰纹铭牌,对他态度很恭敬,并不像是来取他命的。
  周送稍加思索就跟着人走了,这种情况下光靠他自己肯定是逃不出去的。
  正门火势汹涌,翻滚的热浪朝两人袭来,已经是走不得了,周送只能跟着他来到后门。
  好在后门的火远没有前门那样强势,男人抬脚把门踹开,房檐上的火星便直往下掉,周送竭力忍着才没有惊叫出声。
  男人把先前泼了茶水的披风盖在周送身上,道了声得罪后便扛起他一跃而过,两人终于从那座危险的房屋中逃了出来。
  周送的脚再次落到实地,他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燃起熊熊大火的宫殿,眼睛微红。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死在这儿了……
  夜晚的寒风冷得刺骨,他本就没来得及穿好衣服,身上还是一件湿了的披风,根本起不到什么御寒的作用。
  宫人们惊慌救火的样子在他眼前一一闪过,周送呼吸有些急促,渐渐升起的后怕几乎要淹没他整个人。
  是送信的人来杀他了,没想到自己日日提防,还是没有躲过。
  周送转头去找刚刚带他出火场的男人,想要问清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出现的如此巧合?然而人已不见踪影。
  这时,隐约听见远处有人喊:“圣上驾到!”
  贺止在看到火势浩大的主殿后面色不虞,在暗卫的指引下才找到了后门处的人,衣着单薄的周送呆呆站在那儿,像是被吓坏了。
  贺止走过去,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周送换上,带着男人体温的披风瞬间就挡住了大半寒意。
  周送艰难转动着思绪,走过一趟鬼门关,这几日积压的害怕在他面前迸发成委屈,他抬眼,神情仍是惊惧,泪光盈盈地唤道:“陛下……”
  贺止面上有隐隐的怒意,但并没有在周送面前表现出来,眼前的人耳朵及脸颊都被冻红,头发也是未整理的凌乱,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贺止抬手轻抚他面颊,为他紧了紧披风的系带,沉声道:“别怕。”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男人沉稳的声音还是让周送心里涌起了暖意。
  他看向贺止身后,那个救过他的男人正安静地立在一旁,周送迟疑问道:“陛下,他……?”
  贺止明白他的疑惑,淡淡地说:“他是朕派去跟着你的暗卫,不必担心。”
  周送刚刚有些安定的心又因为这句话而悬起来了,他从未察觉到暗卫的存在,难道贺止派他来监视自己的?他什么时候来的?又监视了自己多久?
  周送的呼吸又有些不畅了,他看着贺止,一时无言。
  即使他做好了要面对危机的准备,但真正死里逃生后,周送还是委屈得想哭。
  为何身边总是危机四伏?为何自己就不能平静地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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