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这有啥,你啊是太年轻了见识少,这娃娃如此奇异,又是衔玉而生,十有八九是有仙缘。这仙家的孩子向来和咱们凡人不同,就我见过的和听说过的就有三四种奇异,像是刚出生就出口成章,一副高深老成模样,再像是出生时天地有异象,龙吟虎啸什么的,又或是出生全身冒火,差点把屋子烧了,这些娃娃无一例外很小就被仙人接走求仙问道去了。”
“那卫老爷家的娃娃,不会能听懂咱们的话吧?”
“那谁知道呢,小娃娃现在单纯无辜的模样没准是装的,但装不装也没甚所谓,咱们又没有骂她害她,她听懂便听懂了,和咱们没甚妨碍。”
“真的没事吗?”
“嗐,别自己吓自己,仙人呐都不乐意沾染红尘,更不乐意和咱们凡人有啥因果牵扯,说句不好听的,杀你我有啥好处啊,平白惹一身滥杀业,便是名声不咋地的邪修都不会没事闲的杀咱凡人,只要别遇见魔,别太过冒犯仙人,啥事没有。”
“魔?”
“魔啊……”
产婆闭了嘴,因见夫人有醒的征兆,她再胡侃卖弄就不懂事了。
“孩子……水……”夫人眼没睁开,沙哑的声音先飘了出来。
年轻产婆端来早备着的温热红糖水,老产婆则帮夫人起身,本来产房里应有夫人贴身大丫鬟守着,可那大丫鬟不知道干嘛去了,跟着搬热水就没回来,眼下只有她们两个产婆在,她们只得先顶了丫鬟的差事。
夫人合着眼喝了几口红糖水,清醒片刻方睁开眼,没功夫奇怪怎么是产婆来服侍她,注意力全全被身边的小婴儿吸引过去。
她小心地把孩子抱起来,眼里满满为人母对孩子的慈爱。
无萦虽是天生地养,自然孕育,没经历过这一遭,但下意识地露出天真而纯粹的笑容,让端庄淑雅的母亲笑弯了眉眼,她的脑门随即得到一个温暖轻柔的亲亲。
婴儿无萦望着她,心下想:在凡俗界待一段时日也无妨,我可以偷偷喂欢欢灵气,只要谨慎些便是。
然而下一息,她那素未谋面的爹就推门进来,打破了美好的愿景。
无萦敏锐感察到她爹心神气息皆不对,且死气缠身。
“你们出去。”
威严的声音乍起,两个产婆似是被吓着了,哆嗦一下赶紧低头告退。
待外人脚步声远了,门关死,卫律向床上一无所知的母女走去。
“老爷……”夫人本是欣喜呼唤,却见夫君神色晦暗,这声音自然而然落了下去,她感到不安,不自觉地侧身,将孩子护在怀里。
她盯着逐渐靠近的高大身影,冷汗自额角流淌而下,混杂着不知缘由滚落的热泪,仍有点虚弱的身子微微发起抖来。
无萦难得冷脸,眸光淡淡地望着停在床边的父亲。
他开口,声音宛若利刃,又好似是把利刃吞进了喉咙:“静窈,让我看看孩子,可好?”
薛静窈缓缓摇头,颤抖地往后缩,又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遮住孩子。
卫律强迫自己扯动嘴角,柔和面庞,装作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模样,说:“让我看看罢,我是她的父亲,我会小心,不会摔着孩子的。”
放在平时,薛静窈一定会相信她的夫君,然此时此刻,那股大难临头之感如此强烈,强烈到她眼中的夫君变得扭曲陌生,不像是那个说会一生一世爱护她的好郎君,倒像是索命厉鬼。
她不能将孩子交给他,她得带着孩子逃!
慌乱的思绪,不宁的心神,生子后无法轻易抹除的疲惫一股脑压在薛静窈身上,让她来不及深思熟虑,完全依本能行事,一手抱紧孩子,另一只手抄起枕头往“厉鬼”脸上砸,接着掀被下床,没功夫穿鞋,腿软踉跄,幸而未摔倒,她赤脚迈步欲奔逃。
然而没跑两步就被高大的身影笼罩、禁锢,那宽厚有力的手掌直冲着无萦的脸蒙来。
“不……”滚烫的泪砸于襁褓上,破碎。
嘶哑的声音发出凄厉悲鸣,悲恨哀求交加汇聚又一声“不”。
可那宽厚的手掌始终无动于衷,无情地覆于婴孩面庞……
第105章 第105章
天崩开局!
在被手掌盖住脸之前,无萦无奈而及时地伸出一只手抵住萦绕杀意的手掌,顾不得隐藏不隐藏,不展露点玄妙,她这位父亲恐不会罢休。
思及此,四周灵气抽调几许汇聚在无萦掌心,翠绿的嫩芽无根生长,很快便长成细细藤蔓缠绕住卫律的手掌,止住了他的动作。
原本绝望哀鸣的薛静窈敏锐感受到缕缕生机,就像她昏睡前冥冥中感受到的那样,她不由向那生机来处看去,怎奈泪水糊住眼,她双臂抱着孩子,只得冲陌生感褪去的卫律恼道:“姓卫的,你别束着我,快给我擦泪!”
卫律沉默地放开他的夫人,绷直的脊背弯了下来,他缓缓舒了口气,轻轻给他的夫人拭泪。
懒得理会狗男人,薛静窈迫切地看向怀里的孩子,正好对上明亮澄澈的杏眸。
小娃娃见了她立即露出笑脸,真是娘的心肝乖宝贝。
她破涕为笑,要不是卫律的大手碍事,她准要再亲亲小心肝,都怪狗男人!
“宝宝,咱们不理你这发疯的爹,咱们回床睡觉觉。”
说罢,薛静窈撞开卫律这堵傻愣的“墙”,抱着切断与藤蔓灵气联系的无萦回了床上坐着,轻拍着无萦哄她睡觉。
无萦配合地闭上眼装睡,心下念叨着:娘亲真是个妙人呀。
就刚刚那番场面,换个人早就和突然发疯的丈夫大吵大闹起来。她娘亲很妙,轻描淡写地缓和沉凝紧张的气氛,让彼此情绪回归冷静,免得行事冲动互相伤害折磨,还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随后落坐于床,以认真但不强逼的姿态等着做错事的丈夫主动解释,既是一种包容理解,又没有退缩半步,她终究要得到合理解释。哄孩子睡觉是提醒丈夫放轻声音,莫被情绪左右,好好想好好答。
卫律也很妙,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搓衣板放在薛静窈跟前,接着放轻动作跪了上去,高大的身躯缩得像鹌鹑,知错认错的态度可圈可点。
他低着头,声音轻而沉,没有丁点隐瞒。
“太子被废。此前太子生辰,我送与太子的贺礼被人动了手脚,从能治头风病的难得灵物白玉枕变成五爪龙袍,发现贺礼不对的宫人将贺礼呈给了圣上。圣上早有忌惮太子之心,未经细查便降罪太子。由太子提拔上来,被认定送了这件龙袍的卫皇商自该治死罪,诛九族。”
卫皇商苦笑,暗藏讽刺:“但圣上‘宽厚仁慈’,准许卫皇商将‘不义之财’上交官府,自我了断,又感念卫皇商往日劳苦,圣上特地准许卫皇商亲自送妻儿上路,无需到菜市口斩首示众。至于九族,我卫律从小遭父母遗弃,所娶贤妻亦被家族除名,何处来的九族,圣上却欲施恩,一道口谕命我放过家中所有仆从,焚毁卖身契。”
这皇帝老狗好啊,不仅要卫家三口的命,要卫家的财,还要卫家先自毁清白,上交“赃款”至官府,再谢罪自裁,以此全皇帝自己名声,万一日后有谁无事闲得查出这案子有猫腻,也好有个辩驳说法——是那皇商自己心里有鬼,即使被人栽赃陷害也死得不冤,何况是自尽,贤明的圣上可未下旨处死皇商一家,再说卫皇商自己都承认钱财来路不正,不知做了多少鱼肉百姓的恶事。
唯一让人不解的是,那狗皇帝为何特地提了卫家仆从与卖身契?一个皇帝,且是一个为人不正的狗皇帝,它会在乎那些卑贱仆从?说句不好听的,它没杀了这些仆从彻底绝了后患可谓稀奇,毕竟它连当时未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足见其狠辣无情。
无萦猜测这卫府中一定有皇帝眼线,那个眼线还有其它用处,需要摆脱卫家,不能被连累死,故而才特意“大发慈悲”。
果不其然,她敏锐的娘亲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开口作问,她爹的回答与无萦所猜差不多。
狗皇帝没有安插人,但太子的有力竞争者,狗皇帝最喜爱的狗儿子有安插耳目,且这个耳目身份不低,对皇商送贺礼整个环节知之甚详,尤其明了皇商要以何种方式把贺礼送到太子手中。
她爹是个谨慎人,送个贺礼明面上准备三条路,三条路皆是吸引有心人注意的饵,暗地里准备三条路,其中之二仍是诱饵,包括他亲自所走那条路。真正的贺礼混在运往皇城的粮队里,负责送粮的掌柜并不知自己护送的粮食里有给太子的贺礼。
另外,不送礼是不可能的,太子头风病愈加严重,卫律为了前程和全家安危必须找由头给他送那灵物白玉枕,否则太子出事卫家也活不了,况且他一个太子党在太子生辰时不送贺礼,莫不是要背弃太子?
总之是费尽了心思,结果还是没能避免贺礼被调换出事,只能说家贼太过难防。
“这个家贼是谁?”薛静窈红着眼眶,愤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