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无萦很会给崽崽留面子,并不多提方才的事,将崽崽领到高二教学楼前,她稍作迟疑,试探地问:“需要姐姐陪你上课吗?”
  这哄小孩的语气让在欢的脸胀得通红,她幽怨地瞥了一眼正垂眸掩饰促狭的姐姐,颇有点恼羞成怒地从牙缝挤出俩字:“不用。”
  顺便想甩开坏姐姐的手来表明她是有脾气的,但到底没舍得,又总觉着不做点什么不太得劲儿。纠结一番,她捧住姐姐的脸,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啵”的一下给她的额头盖了章。
  看那瓷白上多了一点粉红,在欢满意地轻挑眉梢,对上姐姐晕染笑意的目光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轻捏姐姐肩膀,帮她转了个身,再轻推她的背,催促她去上课。
  无萦被推着走了两步,压着笑意温声细语:“欢欢乖哦,放学姐姐来接你。”
  此话一出,身后的推力瞬间消失,无萦转头一看,只见着落荒而逃的影子,顿时忍俊不禁,喃喃一语:“真可爱~”
  *
  娄执法很有效率,没过几天,涉嫌山庄案的所有人都被逮捕,包括幕后操控一切的周书朗。
  周书朗被逮捕时并不显慌乱,他从容地整理衣领袖口,将斯文败类四个字贯彻到底,受审时更是滴水不漏,让执法者无从下手。
  老实说,除了秦肃涛以某处为代价贡献的录音材料,警方没有掌握其他有利证据。
  就算娄炣找到不少证人,指控周书朗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违法恶事,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无法彻底打倒这败类,顶多就山庄一事给他定罪,还只是教唆秦肃涛犯罪,亡命徒和他扯不上干系,人证物证皆无。
  他完全可以依靠资本力量钻司法空子逃出升天,除非资本抛弃他,背刺他。
  然而他被资本抛弃的唯一条件是他失去价值,被背刺的唯一条件是他的存在给更上层的人带来超出他价值的麻烦。
  目前哪个条件都无法达成。
  遇到难题,娄炣这次没有再找无萦帮忙,一来无萦即将面临高考,不宜再掺和这件事,二来娄炣不想把帮她甚多的朋友拉进更深的泥潭。
  在资本搅局前黄金48小时内,她做了两件事,一是秘密联系凌姝晩,与凌姝晩配合,利用她们近乎暴露的间谍身份给周书朗泼脏水,使京市四家怀疑周书朗,二是用官方账号曝光周书朗的恶行,公开伪造的周书朗与京市四家勾结的证据。
  这是一场断送职业生涯,打破司法底线的豪赌。不论事情成败,娄炣皆无法再当一名执法者。
  “你是我见过最有魄力的执法者。”周书朗双手交叉,老神在在地倚靠着椅背,俊秀的面庞不见丁点被逼入绝境的惊惶愤怒,明明是戴着手铐的阶下囚,属于上流贵公子虚伪、傲慢、文雅的气质却未削减分毫。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娄炣面无表情,压制着肢体语言,平铺直叙道:“今日之后,我不再是执法者,也不会逃避司法的审判。”
  言下之意她已抛弃一切,还可以更过分一些,和周书朗及背后的资本势力死磕到底。
  对此,周书朗不觉意外,能把他“将死”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破釜沉舟,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始终有这个自信。
  但料想到不代表他不恼火,筹谋这么久的局,败在自以为是的未知存在和卑贱的小混混手中着实很难让人保持稳定的情绪,能做到表面从容已是这么多年“修身养性”的结果。
  好在于他而言败局不是终点,他手中依然有不轻的筹码,可以不让自己坠入谷底,可以东山再起,何况他还能借此败北甩开那个无法被他掌控的未知存在。
  病毒能听到宿主的心声,它沉默以对,让宿主陷入如今境地的确是它的问题,它轻视了秦肃涛,宿主不再信任它无可厚非。
  它亦察觉到世界意识有苏醒的迹象,离它自我毁灭保全主体不剩多长时间,完成任务已经不可能,它唯一能做的是弥补两个宿主,希望他们能支棱起来,把那两个坏事的变数干掉。
  对于秦肃涛,病毒的心情是复杂的,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理应让它怒火中烧,被不甘与恨意支配,竭尽所能报复回去。
  然兴许是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它反倒摆了,佛起来了,比怒火更盛的是恨铁不成钢,夹杂丁点欣慰,尽管秦肃涛的小聪明都用在背刺队友上,可好歹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多少让病毒感到点慰籍。
  病毒帮秦肃涛把碎成粉的灵魂团成团,修复原状是不可能的,只能让它不那么碎,不那么痛。毁灭前,它一如既往地屏蔽了秦肃涛的辱骂声。
  而对于周书朗,病毒帮不了他什么,顶多锦上添花,将京市四家犯罪的电子痕迹删除,让周书朗所掌握的有关京市四家的罪证具有唯一性,希望他能凭借大反派的光环尽早摆脱囹圄,重铸辉煌。
  做完这一切,病毒毫不犹豫地自我毁灭,赶在规则降临前消散无踪。
  周书朗若有所感,仅弯了下嘴角便不再在意。他打破沉寂,用中指推了下眼镜,说:“娄执法,你可以代我向上头问好,目前我已不可能与京市资本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于我而言的最优解是弃暗投明,以我手中掌握的京市资本把柄来换取我的性命、清白与未来,我想你的领导是很乐意的。”
  闻言,娄炣没有给什么特别反应,她知道周书朗所言不假,上头苦京市资本久矣,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洗白一个无恶不作的罪犯与放任资本继续作威作福,两害取其轻,他们不会犹豫,哪怕洗白周书朗必然会让舆论反噬在她身上,她会成为讨好周书朗的弃子。
  除非在周书朗恢复自由身前拿到周书朗所掌握的筹码。
  那怎么可能呢?她于心中苦笑,这可是个谨慎至极的罪犯,不会再有第二个小混混能阴他一把。
  怀着沉重的心情,娄炣离开审讯室,通过秘密通讯路线联系上头,将周书朗的诉求说清,又在上头隐含喜悦的安抚下接受未来命运,办理了离职手续,准备好道歉信。她一身轻地走出警局,打算在仅剩的自由日子去享受一下多年积攒的假期生活,总不能浪费。
  大抵是心有郁结,她不知不觉来到玉姜市最干净的清吧,孤单地坐在角落喝闷酒。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客人?”温婉清越的声音乘着悠扬的轻音乐飘到她的耳边。
  娄炣怔了一下,抬起头,朦胧的灯光带来幻梦色彩,她好像看到了凌姝晩?不,怎么可能,她没办法离开京市的……
  摇摇头,闭上眼清醒一下,再睁开眼仔细看,果然不是她。
  “无萦同学,我有些饿了,这里有什么实惠的套餐可以填饱肚子吗?”她尽量将苦涩收敛,学着往常的自己露出笑容。
  无萦善解人意地没有拆穿她的伪装,仅是作为服务生给予客人最诚挚的服务——从口袋拿出一个u盘,放到娄炣的面前。
  “客人的困局,它可解。至于填饱肚子……”无萦莞尔,“客人不妨回家看看。”
  娄炣歪头,被酒精迷惑的大脑属实迟钝,半天反应不过来。
  无萦没有多解释,拿走了空酒杯,意味深长地笑言一句:“曙光已至,客人可不要自暴自弃,错过黎明的景色才好。”
  说罢,她转身离开。
  几秒后,娄炣拉长的反应弧终于发挥效用。
  她不敢置信地缓缓瞪大眼,盯着面前小小的u盘,同时催动脑子运转,回忆方才无萦说的话。
  一分钟后,她猛地站起来,将钱放到桌子上,小心拿着u盘往外走,越走越快,最后变成小跑,险些踉跄摔倒。
  无萦回头时,只见着娄炣匆匆忙忙的背影,被灯光赋予了生机勃勃的绚丽色彩。
  ……
  两个小时前,无萦和在欢刚到清吧,平日里无事不出现的系统小五倏然上线,告诉她随着病毒自毁,世界意识苏醒,它的守护者系统身份过了明路,许多之前无法办到的事现在可以做了,比如通过网络搜集京市资本的罪证。
  另外世界意识可以给它开后门,它能够穿梭时间前往过去,拿到敌人清除前的证据。它来咨询无萦是否立即去搜集包括秦肃涛、周书朗、李廷、京市四家和玉姜资本的罪证。
  无萦当然选择“是”,那些人渣就该整整齐齐进监狱。
  一个半小时后系统大丰收归来,将证据分门别类存入无萦准备的u盘,只差联系娄执法。此时她无需再小心谨慎,顾虑打草惊蛇,毕竟铁证在手,敌人再如何消除罪证都是无用功。
  原本她打算和老板请假,带着自家小狼崽去一趟警局送温暖,结果尚未来得及找老板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来电人是凌姝晩。
  经过三分钟的通话,无萦了解了凌姝晩的情况,她从京市坐飞机逃离,眼下已到了玉姜市,正在前往娄炣的住所,麻烦无萦代为转告娄炣,让她尽快回家,不要在清吧借酒消愁——可见她多么了解娄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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