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虹 第99节
这招打了周倾一个猝不及防,她懵了一瞬间,然后翻开文件阅读里面的条款。他们公司没有股权质押,冻结等不良情况,等他完成付尾款就得做交割了。
梁淙做事果真爽快利落,给钱也大方,她不吃亏。
梁淙起身倒了点水,眼睛还落在周倾的身上,继续说:“工商变更以后所有的事都不会变,你还
是rb的老板,和倾虹厂的合作也依然继续。”
“但公司不由我做主了。”周倾指出来。
“大概是这个意思。”梁淙说:“钱不会少赚,你有更多精力去负责厂里的事,你不是一直很想把倾虹厂做大做强吗?一般人没有那么多精力把所有事都做好。”
周倾这会儿突然想开个玩笑,她说:“但我是二般人。”
梁淙还以为她会立即如母鸡护崽般暴跳如雷,所以她的反应不在她的预期内,愣了片刻,也笑出来。
周倾问他:“如果我转让给你,你能保证不改变经营模式吗?”
梁淙不假思索地说:“不保证。”
周倾又问:“你给我留一部分股权,是因为我之前就设下了一道屏障,我不能完全退出公司,否则舆论影响很大,对吧?”
梁淙听这话不太痛快,“所有的经营模式,都要按照市场的风向调整。你清楚的。”
“rb这个公司对你来说只是众多的投资项目之一,是赚钱的工具。”周倾说:“但是对我来说不一样,它是我事业的启航,承载了我在困境中的所有希望。”
第91章 嘴唇碰牙齿
chapter91
梁淙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沉重,有些不解:“如果你把这个公司赋予上你人生的意义,那更要在关键是个最初正确的选择,获得更多融资,走向更大的平台。”
周倾也不理解他,“你不要告诉我,你把rb也放到你的上市计划里。”
“不为产能扩张,不为变现,我这几年陪你过家家吗?”他从来都看不上现在的这点利润。
周倾言辞拒绝道:“我不会单纯为了财富增值,而减持股份的,受别人的控制。”
“你不要天真了。”梁淙微微叹了口气,“你觉得我是站在你的对立面,为了跟你争而争的吗?”
周倾说:“无论你是为了什么,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资本的支持,是增强抗风险能力。消费品行业竞争有多激烈,你不是不知道,你不做,多的是人把你赶下桌。”梁淙极力在自己的语气里增加更多耐心,“当年如日中天的倾虹厂是怎么一步步走向下坡路的,是因为你父亲的固执短见,你经历过也深受其害,应该吸取教训了。”
“你是说不上市就是没发展吗?需要我提醒你,飓风退市重组的现状吗?”周倾有自己的道理:“可见,被资本裹挟也是骑虎难下吧。”
“任何事情的发展,都要从两面看。”
周倾说:“好,你要分析利弊,我也坦诚地告诉你,引入更多资方就是要被各权利干预,我不会为了迎合资本市场的预期,追求短期利益,而牺牲长期的战略目标。”
“最起码还要个三年,你大可不必现在就像个惊弓之鸟,暂时也没人要求你妥协。”他看着她,“否则,我会以为你在带着情绪和我吵架。”
“你以为的错了。”
随着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输出的频率越来越高,无论是争辩还是吵架,几乎无异了。
周倾原本因为午睡而浑浑噩噩的脑袋,在看见那封文件的时候就已经被唤醒。她的大脑中出现一个声音:原来,这就是当头棒喝的感觉啊。
他比她要冷静这么多。
受过教训的周倾只会比他更为冷漠,把利益算得也更清楚,她想起了锁在办公室里的退出协议。此时、当下,就是最好的坦白时机。
他给她一棒子,她就还他一刀。
“你上午问我跟周与行有什么事,我现在回答你。”周倾面无表情地道:“我在跟他咨询回购你手里的股份。”
梁淙眼底出现一片讶异之色。
周倾心中涌起一片破釜沉舟的勇气:“目前看来,你我在事业上的想法并不一致。你有你的野心,我不挡人发财路,道不同不相为谋,早早切割,减少内部消耗,对我们都有好处。”
梁淙反应过来,“所以你在春节假期这些天是因为要跟周与行商量这个,而冷落我?”
周倾没回答这句,继续道:“刚刚你承诺,在净资产估值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三十的价格,这很大方。我也应该给你开出同等条件。”说到一半她的舌尖在齿间停顿,差点脱口而出先收回百分之三十了。
“不同的是,我需要收回你手里全部的股份,一次性。”
“你脑子被淋傻了吗?”梁淙看那他一副果决的样子,气道:“知道那是多少钱?你最近不是又投资了别的项目?不要现金流了?”
“这你就别管了。”
梁淙讽刺地笑了,“我不接受分期付款。”
“行。”周倾点点头,“我砸锅卖铁,也把这个钱给你凑出来。”
梁淙觉得此刻的周倾有点滑稽,还砸锅卖铁,她当供儿子上学呢?“你想买,我未必会卖,你就停留在想想的阶段吧。”
周倾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做人不要太双标,你刚刚还要求我的股权转给你。”
“双标又如何?”
“我会看不起你。”
“我不需在意你是不是看得起我,你看见我就够了,能够忌惮我更好。”
周倾无语至极,好气又好笑,而冷静之后又说:“过后我把协议发给你,建议给你的律师看一看。”
她说完,拿起手机就要走了。
“外面你还在下雨,你要去哪里”
周倾想了想,说:“我是认真的,请你也认真起来,我们应该尽早做切割,否则——”她不再言语,只是看着他们接触的肢体。
“否则什么?”
“这样僵持下去影响到的事很多,我需要考虑的东西也很多,比如,我们的关系还能不能进行下去。”
“谈工作就谈工作,跟我们私下有什么关系?”梁淙握着她的手腕,“你不要混为一谈。”
“也许我应该听我哥的。”周倾低声道:“这两个的确很难分开。”
*
周倾打车回到公司,把回购全部股份的协议给周与行审核之后,便发给了梁淙。
周与行没看懂她,“你怎么又改主意了?不是说他肯定不同意吗?”
“策略而已。”周倾挂上电话,她是把文件通过微信发给梁淙的,他的手机只要在身边应该立马就能看到。
周倾只能暂时先不管,一个下午什么都没干,周倾心觉自己有点儿浪费时间了,干脆就浪费到底,直接离开公司。
她开着车在街上转悠,找家苍蝇馆子吃碗油汤馄饨,感觉味道不错,又打包两份生的带走,放在冰箱里冻着,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馄饨店旁边是一家很小的花店,每日上新什么种类的花,还是老板手写在硬纸板上的,今天的郁金香很漂亮,之前她培养过一段时间随手买花的习惯。
妈妈对花粉过敏,没法买回家,周倾扫过一眼就走了。
天才黑,家里人正在吃饭,王姨看见她手里的塑料袋,问:“下班早怎么不回家来吃呢?”
周倾撒谎:“和同事正好在外面。”
王姨把馄饨放进冰箱里,周源见着了外食,吵着让现在就给他煮一碗,王姨冲他使了个眼色,说:“你的嘴是租来的,明天就要还掉啦?急什么?”
周源过年大鱼大肉吃得够够的,就想吃点不一样的,但是看苏荃的脸色,只好偃旗息鼓。
周倾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苏荃吃完了饭,过来问她:“听说你跟梁淙谈了股权转让?”
消息传的这么快?
“听谁说的?”周倾惊讶,但很快想明白,“周与行那个大嘴巴。”
苏荃说:“我不用问他,以你的性格这差不多也是时候了,但会不会太急了点?”
周倾没好意思跟妈妈说,其实是被梁淙抢先的了,这事儿就像两方谈恋爱,对方先提的分手,另一方多少有些没面子。
周倾说:“投资市场做决定就是要果决,他当初拿两千万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既然决定要分开嘛,我也不应该拖泥带水,否则别人会觉得我这人不爽利。”
“分开?”苏荃细细品着女儿的话,有些想笑,“你要跟他分手了吗?”
周倾立即否认,“只是把事业分开。其实想想,两个主观性太强的人,合伙不一定是好事。”
苏荃摇了摇头。
周倾自知已经暴雷,当初信誓旦旦地跟妈妈说的那些爱来爱去矫情的话,真是幼稚。但是想想,在妈妈面前不用觉得如何丢脸,“你和爸爸之前也会公司经营的问题吵架吗?”
”
你爸去世才四年,你就失忆了吗?”
“记忆有点模糊了。”可能是父母吵架的的记忆太不好了,人总是会选择性忘记,周倾只记得爸爸妈妈如何相爱的。
“夫妻过日子就像牙齿和嘴唇打架,何况拥有共同的事业,怎么会不吵?”
周倾趴在了妈妈的膝盖上,问:“你们不怕最后圆不回来了吗?”
“只要心在一处就永远伤不了和气。”苏荃说:“你爸爸的性子执拗,迂腐,跟个老古板似的,我是急性子又爱较真,学不会睁一只眼比一只眼。但是他有个优点,就是永远在我不高兴的时候忍住脾气,先把我的脾气安抚好,再慢慢分辨清楚。”
“安抚好了,还要分辨啊?”周倾笑着道:“不是应该顺着你哄着你吗?”
“被人哄骗,那是孩子。”苏荃说:“你爸爸尊重我,才会跟我分辨个清楚明白。”
周倾笑着笑着就乐出来,“妈妈,你算恋爱脑吗?”
为了家庭放弃事业,梁淙都说过,她更适合管理企业,如果不是回归家庭,她的成就不止于现状。
“这是你们年轻人发明出来的新词吧,喜欢给所有事下定义。什么脑不脑,我们只是真诚相待,你从别人身上得到了什么,就要有所牺牲。”
“但是你太强大了,就算停摆过,现在还是这么厉害。”周倾爬起来抱住妈妈的脖子,“我怕我不能像你一样。”
苏荃本来嫌周倾烦,这么大的人了,还总是发嗲,但自己也禁不住被她感染,宠溺道:“囡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瞻前顾后,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妈妈强大,不就是为了让你随时有退路吗?”
“我把公司赔光也行?”
“有什么不可以?”苏荃开玩笑地说:“你的人生无非两条路,要么自己创业成功成为青年翘楚,要么继承亿万家产当个富二代。”
周倾想哭又想笑,即使她知道这是妈妈鼓励的话,她并不能真的摆烂,“老妈,你最近上网了是吧?说出来这么时髦的东西。”
“源源跟我说的。”苏荃说。
*
周倾发给梁淙的协议,他似乎没看,过了几天,依然没有会给她回复只言片语。
可能他觉得她这事儿做的太绝了,毕竟他也没有让她一次退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