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虹 第51节
周倾拿着两把伞下车走回店里,嘴上火辣辣地疼,拿手机一照竟然破了皮,还在流血。
周倾用舌尖舔掉了血迹,进门看见苏荃已经拿了她的外套站在走廊,在等她,周倾仔细地观察了下苏荃的表情。
苏荃问:“梁淙呢?”
“走了。”周倾再次舔了舔嘴唇,将铁锈味藏在舌下,她举着伞对苏荃说:“我去跟他借了两把伞,我们也走吧。”周倾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心理素质这么好。
“好。”天色昏暗,苏荃没有看出她的嘴唇肿了。
第48章 跪下
chapter48
周倾在雨夜里开着车,苏荃坐在后面。
这辆英菲尼迪其实是苏荃开过的,为了接周源上下学,后来淘汰下来,就给了周倾。
她开着正好,也耐造,就干脆没换,周倾在衣食住行方面不算讲究,毕竟也是真的没吃过什么苦。
苏荃看内饰有点过时了,就说:“你找时间去看看新车。”
“这车又没坏。”周倾回答,并且从后视镜里看了妈妈一眼。
“不是坏不坏的问题,你现在大小是个老板,需要一辆好车。”苏荃说。
“哦。”这的确是个理由。
到家还不到九点,周源洗完了澡还没有睡觉,他穿着卡通的睡衣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喝可乐,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即关掉了电视飞奔回屋。
被周倾叫了回来,“都看见你了,下来吧。”
于是周源走向了苏荃,撒娇道:“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的作业写完了吗?”
大人真讨厌,一张嘴就说出让人心情不好的话来,周源皱起了脸,“还有一道拓展延伸题,老师说做不到可以不做。”
周倾把打包的东西拿到饭桌上,“给你带宵夜了,吃完咱们看一遍题,今晚完成任务再睡觉。”
于是周源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香糟鸡,周倾倒了点水喝,和周源坐在了一起。
“你不吃吗?”
于是周倾拿起一块鸡肉刚放在嘴里,嘴唇被咬破的地方又被卤糟蛰疼了。
周源问她:“姐,你的嘴怎么有点像香肠?”
“晚上吃辣了。”周倾说:“不会说别说,这是丰满。”
作为这个家食物链的低端,周源被狠狠瞪了一眼,但他没有深究浙菜为什么会有辣的,一心吃着鸡,又不情不愿地把作业拿给姐姐。
周倾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回答妈妈的时候支支吾吾了,不是一道题没做,是一整页都没做。
周倾今晚第二次瞪他,周源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表情,求她不要声张。周倾无语住了,怀疑爸妈生他的时候年龄大了,胚胎质量不行了。
她盯着周源把作业全都写完,才放他回房间睡觉。
苏荃还坐在沙发上,以往她回到家来会立刻上楼洗澡,或者去书房。
“过来,我问你。”苏荃把她叫过去,问清了周晋仁陪她出差那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算完全相信外人,要听周倾说。
把事情的始末问清楚之后,苏荃不像是高兴的样子,“这个老汪真是无法无天了。”
周倾突然想起了梁淙的话,适当的苦肉计,更容易取得谅解。于是周倾抿了抿嘴唇,低声说:“妈妈,他欺负我不止这一次。”
“还有什么?”
周倾说:“之前也灌过我酒,就这次我跟他去见供应商,他和那个安总沆瀣一气,我差点被他俩耍。”
“没事吧?”
“我都去外面把酒吐出来了。”周倾说。
苏荃说:“他就是看你是小孩子,不服气,想戏弄你,我原先看他对一分厂多少有点功劳的份儿上对他宽容,看来是不用了。”
周倾嘴角暗自翘了翘,心里有一点点熨帖,也有点想哭,即使妈妈如此生她的气,还是会保护她。
“你准备怎么做?”
“这你就不用管了。”苏荃看着周倾,又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让我来处理。”
“我记住了。”
苏荃说完了话要上楼去了,她刚起来,周倾迅速说了声:“对不起。”
“你倒什么歉?”
“我把你做的,张冠李戴了。”
苏荃重新坐在了沙发上,恍然大悟,“你这些天,一直这个鬼样子,就是因为这件事?”
看周倾的表情,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如果你连这点谎都撒不了,承受能力这么差,那只能说明,你不是做生意的料。”
周倾哑然,“你不生气吗?”
“你是我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苏荃无聊地摇了摇头,“不要想其他。经营好你的公司,养活你的员工,这是你的主要目的。”
“妈妈。”周倾不由喊了一声。
“我的价值不需要任何人肯定,我自己知道就行。”苏荃看着她,“我一直在传统的制造业。互联网行业发达,能赚到很多钱,可惜我老了看不懂了,你懂就行。”
妈妈这样强势的人承认自己“老了”,周倾心里很难过。
“舆论环境,三十多年从来没有改变过。对逝者多是怀念,而对生者都是责难。”苏荃懂得的,这两天也在网上逛了逛,去了解了周倾所做的事。很快就清楚了。
她很欣慰周倾有这样的果决,而不是随了她父亲的优柔寡断。
取得谅解后,周倾灵活展现了她的变脸技术,那张五分钟前还沮丧的,立马又露出了笑。她一笑,原本干涸的创口又撕裂了,重新流血。
这次是在家里明晃晃的灯光下,苏荃看的一清二楚。
苏荃在心里忍了忍,想说随她去吧,小孩子都爱玩。但她发现自己实在忍不了,“倾倾,你在事业上可以犯错;梁淙这个人有能力呢,只当个合作伙伴是不错的。”
“然后呢?”
“但是多一步,就不要往前走了。”苏荃的脸部并没有表情,但说出来的话,让周倾清晰感知到她的脾气,“如果你不听话,妈妈会生气。你知道后果。”
周倾看着她,嗓子里瞬间被堵满了沙子,心脏也止不住发颤。
她缓了口气,乖乖回答:“我知道的。”
“不早了,去休息吧。”
周倾洗完澡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抹身体乳,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
江浙地区这么潮湿,她的小腿在冬天仍有点干,周倾着力涂抹四肢,后背碰不着,她试了几次,一坨白色的乳液蹭到了头发上。
心里很烦,甩手把瓶子扔到了地板上。
涂不了拉倒,她要睡觉了!
*
这场雨不大,但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梁淙回家前,去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护发精油,身体乳,避孕套,乱七八糟的日用品家里之前没有,添起来很繁琐。
拎东西上楼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苏荃话里的意思,这个女人性格并不外放,很难参透。
他的指头上沾了些雨水,指纹失效,尝试了几次才把门打开。突然就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情况,他因为发烧,手抖着开门,身后突然有个冒失鬼出现,吓了他一大跳。
头一天周倾刚和他吵完架,话骂得很脏,她气得汗毛几乎立起来,说她以后再来他家就是狗。
她夺门而出,他懒得追。
冷战一天。他从外面回来,开门的时候听见身后有细细索索的声音,像老鼠啃咬电线,扭头便看见了周倾。
她并不看他,穿了一件肥肥大大的卫衣,戴着兜帽,靠在墙边像个小偷,梁淙问她:“你怎么上来的?”公寓楼下有门禁。
她说:“我有卡。”
他被气笑了,“谁说的,再来就是狗?”
“我又没进你家门。”
当天他的身体极度不舒服,上下交困,手一直发抖,又听见她的笑声,问他是不是因为吵架输了,气得小脑中风了。
她好像有什么病。
梁淙不搭理她,换了把钥匙,门终于打开,他走进去,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她。
两人就这么抻了很久,他没耐心了,“你站那里,是要当保镖吗?”
周倾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梁淙伸手把她拽进屋里。
“这次是你强迫我进来的。”
“嘴闭上!”他不明白她,“你怎么能那么骄傲?”
她只会说:“你不骄傲?那你给我跪下求我的原谅。”
“你想死吗?”
踢上门的同时也抱住了她,摸了摸她的脸,梁淙突然想笑,这个时候应该一炮解千愁,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抵在门边接吻,力度如同海啸席卷大陆,不给喘息机会。不能杀人,就亲死对方算了。
周倾急匆匆去扒他的衣服,这样热的天他竟然穿高领毛衣,脱完看见他脖子上有几道血印子。
吵架时,她本意是甩他巴掌,奈何手没够上去,指甲抓伤了他的脖子。当时没显现,过后才流的血。
他没法不遮住,否则别人会以为这是出轨被抓的报应。
“我不是故意的。回去以后,我很后悔,中午就过来等你了。”周倾立即道歉,她的眼眶都红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乖了。”梁淙忽然就心软了,摸摸她的脑袋:“只是破了点皮,没什么事。”
周倾要去给他拿创可贴,被拦住了,他掐住她的腰再次抱了起来,仰头与她接吻。
这个吻是湿漉漉的,饱胀而酸涩。
“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