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虹 第46节
梁淙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答案就是我后悔,非常后悔。”周倾的恶毒,自然而然地从身体里流露出来,“如果没和你在一起,我们现在更简单明了些。”
“跟我在一起后悔,”他走近她,问:“你跟谁不后悔?”
周倾的眼里泛出胜利的光芒,一切都正中她的下怀,她可太知道往他哪里扎最痛了。
“你想听到是瞿蔚然吗?是,我跟他在一起,拥有过很多快乐。”周倾原本没想扩大战场的,可她太生气了,手边的武器捡起来就用,只要锋利,“和你,我得到最多的就是难受和痛苦,几乎感受不到开心。”
“周倾,你是故意的吗?”他神情里有些不可置信,“几年过去,你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对我发火?”
这两年,没有人抱着可以复合的心态,每一次对话都是克制着、小心翼翼;再不舒服,也只是稍微刺挠一下对方。
也压抑了两年,从不谈这些旧事、私事,只讨论工作。
她总是对一切笑笑了之,他也收敛真话。
现在谁都不装了。
“跟他在一起快乐?和我痛苦?”他拧着她的肩膀,把她掰向自己,“又怎么样呢?你们结果不还是那样?”
“你失忆了么,我和你也是以失败收尾。”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他捧住她的脸,说:“就算你们在一起很快乐,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不是瞿蔚然;就算吵架,你也是在跟我吵。”
“如果没有你,我和他就复合了,说不定现在都结婚了!”周倾气急口不择言道:“你又是抱着什么心理?当初一听说我们冷战了就颠颠儿来了,敢说自己没想过插足?”
好奇怪,明明是她有数不清的道理和武器,在这场战役中取胜,可她说着这些话时,心脏酸胀,一抽一抽地疼着。
“你是真的喜欢我呢?还是看我和瞿蔚然相爱太美好,嫉恨贪心起了,也想尝试?”
“你给我闭嘴!”他今天不想再听见那个讨人厌的名字。
门外有一道突兀的脚步声,随之是“噔噔噔”的下楼,跑远了。
周倾甩开他,任由痛苦和恨意在这间屋子里疯长,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从日落西山到夜幕降临,他们就只是坐着,仇恨地看着对方。
但梁淙没想过要走。
周倾的身体背过去,他知道她不是在哭,她只是吵累了,气得发抖。抖到手指戳在桌面上,想拿杯子,水撒了一地。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心脏剧痛,不剩一丝理智。想抱抱她,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只是再次走近她,握住她的手,十指穿插紧扣,让她不再抖。
“要做吗?”他突然这样说。
周倾转过头来看他,惊惶、错愕全都拢聚在她瞳孔里,但这句话的确是他说出来的。
“什么?”
就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吵架和做||||爱是他们之间最频繁的事,也是拿手好戏。
对于拥有漂亮皮囊的人来说,心动是最廉价的
东西,就像便利店的打折牛奶。无需努力就可获得,也不需要珍惜。
争吵才是他们情感滋生的温床,把自己最贪婪,最卑鄙,最下作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剖给对方看。看清对方所有的缺点,熟悉到像照镜子。
都这么糟糕了,可依然很爱。
因为发出如此阴毒的声音,可憎的面目,抚摸彼此身体的手竟是温暖的,是受伤身心最大的抚慰。
“做吗?”他再次问。
第44章 钉子
chapter44
前方的道路再次在周倾的眼睛里劈开,树木瞬息移动。
周倾的呼吸道似乎出了问题,鼻子是堵的,嗓子是哑的,喘息会觉得痛。也不是感冒,而是吼得太激动了。
梁淙的手掌握着方向盘,他沉默地开车。他们去往一个发生亲密关系,把对方吃干抹净的目的地。
很多事情的发生需要莫大的冲动。
仔细想想,她对梁淙的情绪很复杂,不算单纯的恨,也夹杂委屈怨怼,周倾曾经不止一次想起那个台风天的温存和悸动。很多感情糅杂在一起,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车在楼前停下,他无声下车,周倾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一进门他就把她丢下,去了洗手间。
周倾独自站在门口,偌大的房子很空,中央有个白色的旋转楼梯,挑空层有七八米的高度,她仰头向上看像在博物馆里,人是茫然又无措的。
不是第一次来他家,但这次目的太不纯了。
周倾循着透光的洗手间走去。看见他只是在洗手,动作却像外科医生手术前那般仔细专注,他有一双修长的手。边上是一瓶蓝白色的舒肤佳洗手液。
“所以?”她挑眉,抑制住心里的忐忑,装不在意地问:“我也要遵循这套程序,进门先给自己消个毒?”
梁淙回她:“随你。”
周倾不是很明白,但学着他的样子,也卷起了袖子。还没碰到水,他的手臂突然伸过来,把她抱着,走出了洗手间。
周倾重心离地,注意力在他的筋络微凸的小臂上,肌肉走向分明。她神经微颤,接下来要发生怎么样的亲密?
她想过,就此叫停吧。
不要荒谬下去了。
心中七分赞同,仍有三分抗拒,抿唇卯劲儿,半句话没说。
梁淙当然不懂她的心思,也不需要懂,手指滑着她皮肤,解开了两颗扣子,然后他低头,顺势吻上那片雪白的皮肤。颈窝,耳朵,都是她敏感的地方。
周倾想拒绝,但更被吸引,呼吸逐渐紧凑,昂起了脖子,
情绪来得猝不及防。
周倾上午与客户见面,穿着白衬衣和黑色阔腿西裤,腰上系了一条miumiu的咖啡色皮带,现在,皮带被抽出来了。:
刚洗过的手指很凉,有消毒水的味儿,划过她鼻尖向下。他的手指沿那唇缝儿溜着,很快,便沾了点点潮意。
上面仍与他接着吻,看见他指尖的晶亮,她心脏激烈突跳起来。
他对付她的手法太熟练,周倾的眼眶和鼻尖都泛了红,激出眼泪。
她软得快化水,靠在门上,梁淙把她抱在怀里,眼神别有深意,也冷得如同淬冰。
他不说话,但每一秒都在算计,怎么会看不出她的退缩?但他今晚一定要和她做成,没商量。如此,她就算中途反悔,也没办法带着情动和没有消解的欲望离开了。
*
还是那个房间,浴室。
周倾洗了很长时间的澡,从大脑混沌到越发清醒,最后她用他的浴巾擦干了身体,还是穿了上次的衣服。她没有洗头发,只是简单地绑了个丸子头。
出来时梁淙已经在卧室,他正坐在床沿,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短发。
也许是下午吵累了,两人在此时几乎不想开口说话。他上下打量着她,扔了毛巾,朝她略略抬手。
周倾缓慢踱步到床边,抓住他的手腕,跪坐到他腿上,相对而视。
他的衣服在她身上还是大了,空空荡荡的。他掀了,里面什么都没穿。梁淙在昏昧灯光下观察着毫无遮挡的她,握着她的腰,皱眉低道:“怎么这么细?”
这不是一句赞美,更不是贬损,只是他与她的身体久别重逢后的叹息。
周倾笑笑不语,倾身把自己往前送,他会意一口衔住。
即使他们太久没做,但默契还在。
无论是曾经的活力矫健,还是现在的珠玉柔和,女孩子的身体总是美的,她只是长大了或者成熟了。
人在受伤之后需要最温柔的抚慰和呵护,周倾很久之后也发出很低的一声喟叹。
好温柔。
也好温暖。
人类的体温都是37度,身体与身体严丝合缝,他的呼吸,在距离她心脏最近的位置灌进来,熨帖到她想要流泪。
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除去肢体上的些微陌生,他们在行为习惯上没有任何改变。就在床沿,依然是她在上,被他扶着用最喜欢的姿势完成。
周倾翻身躺下,被他抱在怀里,和他接了个温柔的吻,因为身体条件的过度契合,周倾找到和他结合的久违的巨大欢愉,那感觉好到让身体会失忆,彻底忘记痛苦。
梁淙把她往上提,脑袋露出来。
“我有点困。”她打了个哈欠。
“乖了。”他笑,揉揉她的耳朵,“等会儿再睡。”
周倾听见胶套打结,丢进垃圾桶里沉甸甸的一声,他起了身,走出卧室。
……的时候她没好意思细看,现在看背影,他的身材很好,好到每一处肌肉都经得起考究。
……………
她也要去上厕所冲澡,但身体泛了懒,不想动。
不久后他回来,大概是冲过了澡,身上是干净清爽的味道,手里拎着酒和两只杯子。
周倾正在用床头的无酒精湿纸巾擦拭……………闻声,她把纸丢进垃圾桶,…………………………………………………………………
梁淙直接给她倒了酒,递给她,叮嘱:“小口喝,慢慢来。”
准确来说,前后不过十分钟。
性/爱的威力没有那么大,不足以影响他们的头脑太久。不要说梁淙,周倾也已经恢复了理智。
周倾晃了晃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一口干了,她靠在床头,拉了点被子遮住胸口,“再给我倒点。”
梁淙看她反应,笑了声:“还行吗,要不要冰?”
周倾看他杯子里没有冰块,问:“你加吗?”
他不置可否。
“我也不加。”她连喝酒都要向他看齐,跟他比。只是酒的确不太适合她,无论别人如何描述口感柔和轻盈,在她看来仍是辛辣呛口的。
她贪心给自己倒了大半杯,没喝几口便辣到脸红,酒还包在嘴里。
“不喝了。”梁淙再次笑她,捏住她下巴亲过来,一点点从她嘴里渡给了他。剩下的半杯也是以这样的方式被他喝掉了,一滴没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