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虹 第14节
“什么意思?”
“如果单纯是谈生意,你确定要跟我讲究唯一性?我投资了你,就不许我投资别人了?”梁淙看着她,眼里有戏谑,又喊她的名字,“calice?”
周倾听着不对劲,“别叫我这个。”
“为什么不能叫?”
“没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叫cal
ice的时候,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啊,现在适合这样吗?但周倾没说。
梁淙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脸有点儿红,不知在想什么,“好吧,你的声音大,你是对的。”
第15章 真坏种
chapter15
周源跟隔壁桌小孩玩半天,那小孩被家人叫去吃饭。他只好也回来,坐在姐姐身边,刚刚他就听到这位叔叔喊姐姐的英文名了,他心里顿时就有了些想法,但没有立马说出来,而是默默观察他。
周倾在弟弟面前换了一张温和的笑脸,点的菜里有讨好儿童口味的柠檬烤翅,苏荃平时不怎么让周源吃鸡,说激素多,鼓励他多吃鱼,因为对脑子好。
周倾并不觉得这点量能有什么影响,但这种小事也没有必要反驳妈妈,顺从她就好了。在外面周倾还是很愿意让弟弟高兴的,给他夹了一根鸡翅。石斑鱼是清蒸的,她也扒了一块肚皮上的肉给周源。
视线回到自己的餐盘里,她发现自己的盘子里也有一块鱼肉,刺已经被挑干净了。梁淙放下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源,打量的目光并不掩饰,这对姐弟一致长得像他们的妈妈,都是漂亮人儿。
周倾没说话,盯着盘里的鱼肉,周源倒是很大方,问:“你叫什么名字。”
“梁淙。”
“我叫周源。庄周梦蝶的周,正本清源的源。”小男生大眼圆溜溜地转着,大胆表现他的好奇心,“你是我姐姐在国外的同学吗?”
周倾听他这个描述就皱了眉,这么装?理解这个年龄的小孩有虚荣心,但他知道这俩成语什么意思吗?
“是朋友。”
周源没吃鸡翅,矜持地用勺子挖鱼肉吃,毕竟带骨头的啃起来呲牙裂嘴不甚文雅,他又说:“那你认识瞿哥哥吗?”
周源所说的瞿哥哥,是周倾的前男友之一瞿蔚然,梁淙见证了不少两人谈恋爱的名场面。
“你们很熟吗?”他反问周源,声音尚算沉稳,也听不出情绪。
“见过而已。”周源散散地回答,确切地说是两次。一次是妈妈陪他出国参加夏令营,瞿蔚然陪着姐姐来找他们。另外一次是姐姐回来过年,没几天那个家伙就追着来了。当时全家人都热情地接见了他,周源作为小朋友接受了他的礼物,还被拉出来被迫表演了一段小提琴。
这些被他简短地叙述给了梁淙。
梁淙这才知道瞿蔚然来过明州,还见了她父母。他曾以为自己看的是一出虚假的王子与灰姑娘的样板戏,却不想是豪门真少爷和真小姐的爱恨纠缠,并且他还有幸出演了路人甲。
梁淙今天下午开会穿的正装,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这会儿摩擦着他的脖子。有点紧了。
周倾用鸡翅堵住了周源的嘴,让他不要瞎说话,周源继续问:“那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他冷声答。
周源本来想问问梁淙,这个瞿哥哥人在哪里,和姐姐有没有联系。他希望他们不要再联系了。
瞿蔚然这人挑不出错儿来,对他也还可以,但周源并不喜欢他。那天他弯着眼睛谢谢对方的礼物,笑得很喜庆,内心却在想:老天爷啊!快把这个家伙带走吧!
礼物哪儿买不着?他要多少,爸爸妈妈能给他买一堆!他可不希望姐姐跟一根儿香蕉谈恋爱,这人太花架子了,看着就不靠谱!
谁会喜欢一个瓜分自己亲人的人呢?
周源只是个小孩子,他不能准确描述这种阴暗的情绪,只能藏在心底。这会儿他又看看对面的冷脸叔叔,一双眼睛跟冰块似的,有些骇人。他又在心底叹气,姐姐也不要跟这个男的在一起!如果姐姐要谈恋爱的话,他已经给姐姐物色好了一个对象,他的数学老师,长得帅还很温柔。
梁淙低估了带小孩的难度,有周源在,他和周倾完全没办法谈正事,只能作罢。吃完饭,他顺便开车把姐弟俩送回家,周源吃完饭被空调热风一吹,直接就晕碳了,怎么都叫不醒,梁淙把他抱下车。
“给我吧。”周倾在小区门口要把周源接过来。
“你抱得动吗?”
“小看我了。”她只是看着瘦,但身上的肌肉比常年泡健身房的结实多了,在车间上百斤的货对她也没难度。
周源被她接过去,她当然没有梁淙的手臂那么长,足够把弟弟揽在怀里,但可以扛在肩上,稳稳的!
冬天尚没有过去,风是湿冷入骨的。梁淙站在路边看周倾的背影,她走得很快,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小学课本里的田螺姑娘。拥有红扑扑的脸蛋,温善的眼神,背篓背着弟妹,挽起裤脚在河边捉螃蟹。
梁淙从前没觉得周倾是富足的大小姐,但至少是无忧无虑的。如果周晋恺没死,她就不用照顾幼弟,也不会一头扎进厂里,而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周源被周倾扛在肩上的时候就醒了,但没好意思睁眼,他从眼缝里看冷脸叔叔一直在看他们,直到转弯梁淙看不见了,他才小声说:“姐,我下来自己走。”这么大了还让姐姐抱,多不好意思啊。
“别动。”周倾对着他蛄蛹的屁股扇了一巴掌,“给我挡挡风,好冷啊。”
“哦。”于是周源往姐姐身上扒了扒,尽力扮演着挡风被。
妈妈还没回来。
周倾把周源放回房间,叮嘱他洗漱换睡衣,自己也回房间换了衣服,重新洗了把脸,等周源房间的灯关了,她又开车出门。
梁淙发来一个地址,老外滩的酒吧。
进门并不吵,但光线很暗,是猩红色的,梁淙坐在角落与人聊天,他的外套挂在椅背上,里面是黑色衬衣和长裤,膝盖松散分开抻着的腿很长,皮鞋也很亮。
突然,周倾心里有点儿怵。但转瞬即逝。
见周倾走来,他的脸上有一层友好的笑,把身边人打发了,“想喝点什么?”
“你点吧。”周倾没来过这。
梁淙拿菜单点了一杯“庄周梦蝶”问她可不可以,周倾怀疑他故意的,嘲笑她弟弟装文化人。他给自己也重新点了一杯,周倾看清名字:瑶池乐饮。
好吧,这间吧的酒水名字怎么都起的那么荡漾?
周倾喝了一口面前的酒,柑橘和肉桂的味道,酒精度不高,口感还不错,她又看看梁淙的,不知道他的会不会更好喝一点。
她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心中又在思考,“你真的确定,要跟我合伙?”
“别纠结这些了。你今晚过来表明我们有谈下去的空间,对吗?”
“我是要考虑,不代表点头。”
“好的想法具有时效性,今年有价值,明年就一文不值。市场也就这么大,第一波人吃肉,第二波人喝汤,第三波人连锅都给你端走。”梁淙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赚钱这件事,我们都没有那么多时间犹豫。”
梁淙大概能猜到目前摆在周倾面前的困境,只是钱。他很直接地亮牌,他能给周倾带来多少,他微笑着说:“这样,我在股权上做出让步,你占51%,我占49%。”
这么明显的陷阱,周倾一下就听出来了,严肃地说:“你开什么玩笑?一开始就这样划分股权,下一轮融资谁都没有控制权了。”
喝了酒头脑还是清醒的,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梁淙脸上的笑更微妙了,“你很自信,首次创业就觉得自己能挺到下一轮融资。”
会不会再有融资,周倾暂时未必有抉择,但她没有考虑过失败。
“你想怎么样?”
“同股不同权,我是操盘者我占大股。”周倾昂着脖子,展露出不容反驳的气势,她至少要掌握67%的股权,但嘴上说的是70%,“项目能否做得起来,并不完全依赖资金,是掌控能力。”
很长时间,梁淙都盯着她看没有反应,周倾问:“你同意吗?”
梁淙把杯里的酒喝完,无聊地摇了摇头,却是回答:“好,按你说的来。”
出钱持小股,如果不是特别信任她的能力就是钱多烧的慌,“回答你上一个问题,我为什么确定跟你合作。”
“为什么?”
“你会成功的。”
“当然。”周倾当然也知道梁淙心眼子多,绝不可能只是因为信任她的能力,而是另有所图。
没关系,她选择他也是别有目的。
周倾抬手轻盈地与他碰了下,喝完这杯,她又叫了一整瓶的威士忌,算是庆祝。喝到最后脸色变了,鼻梁和双颊像打了层腮红,也像高原红。做出人生第一个大的决策,她心里有种很奇异的感受。但坦诚地说,她的确有些高兴。
她垂着脑袋,梁淙看见她露出来的细细脖颈,淡淡香气是从那儿散发出来的。她的头发长了点,但年后又剪短了,现在看还是美少年。
梁淙的手指在她后脑勺上抚摸了下,并未触及头皮,周倾没看见也没感觉到。
“从我兜里掏这么多钱,你会让我赔得血本无归吗?”他开了个玩笑。
周倾却认真地说:“只要你不想着坑我,就不会。”
*
隔天早上,常境递给梁淙另一份商业企划书。
梁淙坐在椅子里扭动手腕,还是觉得不舒服,就贴了片膏药,昨晚扶周倾的时候闹个误会,被她不小心拧着了。
贴好后,梁淙看都没看就直接打了回去,说预算已经决定投给周倾。早上她就给他发来几份章程协议,分红,竞业,退出等等。她的动作很快。
“她有什么优势?”
“没有。”
当常境知道梁淙出了钱,还给了周倾大股的时候更不解了,“你拿这么多钱陪大小姐玩,千金一掷为红颜啊?”
梁淙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样的公司吗?”
“什么?”
“只缺钱的。”梁淙说:“我随便出个一两千万,对初创公司来说就是天使。后续的供应链,市场推广,销售渠道都不用我费心,周倾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常境不由笑了两声,“哈哈。”
“就算周倾太年轻,苏荃也不会让她随随便便倒下去。”况且她背后还有个倾虹厂,日后可以为他提供很多便利。
常境听完恍然大悟。他想起坊间一个传闻,鉴于周晋恺的儿子还太小,就有人打起周倾的主意,娶了她就实现阶级跃迁了,将倾虹的产业据为己有,过不了几年就改姓了,俗称吃绝户。
梁淙虽然不是那些恶劣的小男人,但他是狼子野心真坏种。
常境点燃一根烟,即使没见过周倾本人,但无论长得怎样,估摸着已经有怀才不遇的青年才俊去自荐枕席了。
他笑嘻嘻地玩笑道:“咱们的周大小姐,还真是腹背受敌。”
*
程锐的母亲膝盖动手术,他请了一周的假,销假回来在办公室没看见周倾,他也没好意思问别人。
过了两天是周一,周倾的办公桌直接空了,他去跟黄总汇报工作,才按捺不住好奇。
黄总在自己办公室里吃午饭,吃之前给自己测血糖,拿着采血笔在手指上扎。他年纪大了血糖十分不稳定,得注意了。
听见程锐这么问,他头也不抬地回答:“不知道,她去哪不用跟我汇报。”血糖值很快显现的数值偏高了,黄总叹口气,程锐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贴心带上了门。
黄总看着门口,小声说了句:“什么毛病?一点儿弯路都不想走?”
年轻人那点心思,瞒不了他这种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