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这无异于是在对何欢说:你随便吧,我也随便。
怎么能“随便”呢?
那是她一腔赤诚的爱,是她满心喜欢的想要执手一生的人啊。
可她竟差点忘了,何欢的心房是被她的真诚和热情一点一点撬开的,何欢的勇气和心意也是被她的坚持一点一点勾出来的。
仔细想来,她走出的每一步,其实何欢都给了她回应。
何欢热起来了,她却冷下去了。
一颗冷却的心,一个冷却的人,拿什么去推动何欢前进?这样说冷就冷的心和人又怎么值得何欢为她前进?
这早就不是她比不比得过明柚的事了,而是她值不值得的事。
屁股还没坐热,杜禾敏火箭似的冲出办公室,风驰电掣地奔向宿舍楼。
电梯直达12层。
杜禾敏顺了顺呼吸,抬手敲响何欢房门。
第97章 她的唇,很好吃。
房门被敲响时,何欢正坐在床边,望着靠放在书架顶上的那幅画出神。
湖面荡着涟漪,而涟漪的波纹里是分不清黑与白的影子。
听到声音后她起身去开门。
没想过门外的人会是杜禾敏,也没想过杜禾敏闪身进来就一把抱住了她:“何老师。”
打开的门是被杜禾敏踢脚给关上的。
何欢的身体只僵了一瞬,随即松软下来,右手抓上杜禾敏的衣服,闷闷地问:“怎么突然来了?”
“就是想你了。”
杜禾敏在她脸边蹭了蹭,“对不起啊,忘了跟你说,我很开心。”
“你约我看电影,我很开心。这句话,我想当面对你说,所以就来找你了。还有,好几天都没有抱你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何欢没有说出那句“我也想你”,但她抬起的另一只手,紧紧回拥杜禾敏的两只手,都替她做出了回答。
这是女人独有的温暖又柔软的怀抱。
也是让她迷恋、渴望又依赖的怀抱。
哪怕仍在重重迷雾中,哪怕前路仍不明朗,但在这个怀抱里,她就不觉迷茫。
她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在往前走。
“感受到了吗?”
“什么?”
“我的热情啊。”
杜禾敏故意用鼻尖去蹭何欢耳尖,“还有我的呼吸,我的心跳,我的体温。”
爱有无数种表达方式。
杜禾敏说的每一种,都是她的表达。
耳朵酥酥麻麻的痒和耳边甜甜腻腻的情话直抵何欢心上,她不耐受地别过了些脸去,进而将更大片的发烫的肌肤送到了杜禾敏唇下。
“何欢,”唇瓣在何欢颈上贴了一下,“我想跟你讨一个吻,行吗?”
被讨吻的人不自主地发起了颤,气息都乱了套。
她们有过的那几次接吻都发生在夜晚,都发生在意乱情迷时。
冷不防地在白天被杜禾敏这么直白又热切地问,可不可以接个吻,她真有些无所适从。
不是纠结于白天或黑夜,而是……
上个周末,父亲住院是真,可父亲借着病情让她在医院跟她春节推掉的相亲对象见了面也是真。
所以她周六那晚不顾父亲还在留院观察,捱到深夜等父亲睡着了,就回了学校见杜禾敏,而不是在病房陪护或回家。
她心里很不痛快,很多委屈,可她没有办法跟父亲吵架。
一些能说的该说的,春节都和父亲说过了。
但显然父亲也没办法理解她明明离婚离得那么早,明明她还有大好的年华,为什么非要在三十多岁就说出再也不会结婚了的话来。
顾及父亲的面子,她很和气地跟那位相亲对象聊了几句有关工作的常规话题。
那人是父亲朋友的侄子,创业开有公司,离异有一子,孩子跟着母亲。
临别时对方也单独同她说了,离婚后闲散惯了,过不了天天要回家、事事要跟老婆报备的日子。
这回是架不住母亲的唠叨,又看在双方有头有脸的长辈情面上,才答应来碰个面。既他们两个都无心再重组家庭,做做戏应付应付过去就罢了。
又不是身处父母包办婚姻的年代,只是念及长辈们的良苦用心见上一见,都是体面人,不会传出谁看不上谁、谁配不上谁的不实谣言来。
二人统一了“志趣不投、家庭观不同”的口径,各自向各方的长辈有个交代,便再无下文。
父亲因她的敷衍了事而生着气,一连几日她打过去的电话都被拒接了。
还说——既然你喜欢一个人过,那就自己一个人过吧,也不用每周再回这个家来敷衍我了,我的身体我有数,短时间内还死不了,等哪天需要你来给我送终了,自有你哥哥嫂嫂会通知你。
这几日,她像被一座座大山压着,过得很累,也很压抑。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兼顾爱情和亲情,她怕一旦自己喜欢女人的事实暴露,父亲会经受不起冲击而病情加重,也怕自己喜欢女人的这件事必须在父亲有生之年都瞒着的话,杜禾敏会坚持不下去。
除婚姻一事外,父亲没有过多管束或限制过她的选择、她的生活。
他们父女之间,她和每一个家人之间,更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一说,反而在她的成长阶段也好,婚姻破碎阶段也罢,都给足了她亲人的温情和关怀。
当初她提出离婚后,江彬咬死不同意,跑去她家请父兄出面调解、劝和,给他一个说法。
父亲问起缘由时,她只能解释说性格不合、三观不合,两人整日整日地吵,导致她整夜整夜地失眠,跟江彬在同个屋檐下的每一天都痛苦不堪,甚至是生理性厌恶。
当年送母亲入土为安不过几天,江彬就只顾解决自己的生理欲//望而几度强迫沉浸在丧母悲痛中的她。
她又怎么可能和这样一个只有血性没有人性的男人培养出感情呢?
仪表堂堂之下,住着一只兽性未泯的恶魔。
而这些深藏不露的阴暗面,每个人都会有的阴暗面,不真正生活在一起,是难以发现的。
婚后那几个月她不是没试过、没努力过,但江彬一次次触犯到了她的底线,一次次不顾她的意愿,让她觉得自己堕入了人间炼狱。
有过入伍经历的江彬,身强体健,她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离家躲难的她去找好友晏柠西寻求一丝安慰,可却撞破了好友和她曾心悦的女孩已然成了最亲密的人。
这就是报应吧,她想。
伤害明柚的报应,欺骗母亲的报应。
明明不幸福不开心,却假装幸福开心地骗过了母亲,也骗了明柚。
怎么就不该遭报应呢?
她这种恶劣的女人,合该尝尽苦果,终生孤寂。
也因她认为是自己的欺瞒有错在先,是自己在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就草率进入了一段婚姻,是自己忍受不了男人而抗拒履行妻子的义务,所以江彬在酗酒后对她施加的那些暴力行为,她都独自咽下去了。
她的离婚协议里没有要求分割江彬的一分一文,她只想要回自由,只想带着自己工作所挣的那份存款做回“何欢”,而不是江家的媳妇、江彬的太太。
那段婚姻中的所有不幸都是她咎由自取,她不怨任何人。
从始至终,她都只怨自己、恨自己。
眼睁睁看着她日渐消瘦和憔悴,兄嫂开始轮番劝说江彬同意离婚,可江彬就是不松口,最终还是父亲在痛斥了她一句“你是拿婚姻当儿戏”后,出面与江彬一家交涉。
那时父亲还身在体制内高位,拿了个人情去谈。
没多久,江彬一改往日对她百依百顺的嘴脸,骂完她不识好歹后,签了离婚协议。她也终于以最快速度办理了离婚手续,就此跟江家断得干干净净。
那一年,她为自己重获自由、重获新生而感到无比畅快。可又两年后同性婚姻合法了,她却只为自己感到无比悲哀。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恍悟,原来离了婚也并不意味着她就真的自由了、新生了。
因为她的心早就死在了踏入婚姻的那一天,也早就没有了求生欲。
一过十年,是杜禾敏让她的心恢复了跳动,是杜禾敏让她体验到了“爱情”,是杜禾敏让她不再想孤独地活到老,也是杜禾敏让她相信了,尊重是可以高于欲//望的。
——我要苦死了,你快给我撒点糖让我甜一下吧。
——救救我吧,何欢。
哪里是她在救杜禾敏,是杜禾敏在救她啊。
于是她偏回了头,发着烫的嘴唇擦过杜禾敏的脸颊落至另一双唇瓣上。
可未及深入相缠,她就双脚离地被杜禾敏打横抱了起来。
“杜禾敏!”何欢低呼一声。
两手牢牢抓在杜禾敏肩上,双颊红晕似霞,这感觉也太羞耻了些。
杜禾敏望着她笑:“我不做什么,就试试能不能抱动你。你总怕自己胖,你看,身轻如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