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毕竟林慧颜最大的难关是她在自己心里设下的“关”,不来点外力侵入,诱导她冲破桎梏,只怕是来来回回拉扯自己,时间久了也容易“病”。
  两姐妹的这通电话粥,在煲了接近一个钟头时,被楼以璇的另一通来电提示给打断了。
  屏幕上跳出来的备注名让楼以璇咯噔一下。
  那颗跟闺蜜聊着恋爱话题而躁动不已的心脏也顷刻降了温,匆忙道:“灵暄我先不跟你说了,我接我妈电话。”
  “啊?哦,好好,你,你跟干妈,唉,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管你今晚说不说,怎么说,需不需要我打掩护什么的,你打完了电话吱个声啊。”
  “好,等我消息。”
  挂断跟陆灵暄的语音后,楼以璇很快接起母亲的电话:“喂,妈妈?”
  “嗯,在家吗?在做什么?”赵芹淡淡地问。
  第一句“在家吗”,楼以璇听了就发慌,她越过第一个问题,直接答第二个:“刚跟灵暄语音,聊了会儿。”
  赵芹不是个会聊家常的主,更介入不了女儿和干女儿之间的小姐妹话题。
  简单寒暄两句后就开门见山了,道出打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马上就到六月了,你考虑好了吗?”
  第94章 要在这儿午睡吗?
  春节跟母亲破冰以后,楼以璇每周都会给母亲打一通电话问候父母。
  但自从她被毒蚂蚁咬进医院,母亲主动打来关心她病情的那通电话后,她们一周一通电话的频率有所上升,隔三差五地就会通一次电话。
  而且多数时候是母亲夜里打来,起初关心她伤情伤口的恢复状况,后面就聊起她“色迹”系列的创作初衷和感想。
  再加上kinla因为这个系列新作品的缘故,也和母亲多了些往来,自然而然就谈到了她曾松口说在考虑回澳洲发展的事。
  母亲不是第一次在电话里问她对于今后的事业规划,也不是第一次跟她论起她在国内和澳洲的优劣势。
  但今天是母亲第一次如此郑重地问她——考虑好了吗?
  这让楼以璇不禁又想起了那日在医院,林慧颜也曾问她的那句——已经想好,也决定好了吗?
  问题的本质是一样的,可发起这个问题的人,本心是不一样的。
  她们想要的答案都是——嗯,我回澳洲。
  林慧颜只是去找她确认一个自己心里已有答案的结果,然后在这个结果里如释重负。
  可母亲今日,是对她充满了期待。
  期待她回去澳洲,期待他们一家三口能团团圆圆。
  母爱的伟大就在于,可以对女儿所犯下的任何过错都既往不咎。
  无论女儿飞出多远,无论女儿在外受了什么样的伤,有母亲在的地方,就永远是家,就永远都是她疗愈伤口的避难所、避风港。
  想到这些,楼以璇很愧疚。
  比上一次决定回国时还要感到愧疚,因为她将又一次辜负母亲的期待,又一次重创母亲的心。
  对于母亲而言,去年她毅然回国,就是在林慧颜和母亲之间选了林慧颜。
  而今年,而这一次,她不回澳洲的决定一定会让母亲认为,在自己和林慧颜之间,自己依然是不被女儿选择的那一个,自己依然不如一个外人重要。
  没有什么是比在失望后看到了希望,却又在有了希望后再次落空更令人伤心、痛心的了。
  “妈妈……”
  楼以璇一出声就染了浓浓的鼻音,后面的话是一句都说不出了。
  时间在电话两头的沉默中飞逝着,三分多钟过去,楼以璇的眼眶也由湿转涩。
  许久,她听到母亲在电话里说了声:“好。”
  再然后,是电话挂断的一声“嘟”。
  楼以璇埋脸在抱枕上,内疚又凄然地哭湿一大片。
  这几个月得来不易的母女温情,一周两次的母女通联,她想,今天以后应该都再也不会有了。
  今天以后,她再也接不到母亲的电话,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声音,再也得不到母亲的关心。
  就像,就像春节前那样。
  她泪流不止地抬起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给母亲发消息:【妈妈,我爱你。】
  【我很幸运地做了你和爸爸的女儿,也很幸运地在爱的包围下长大,是你和爸爸让我看到了爱的具体,也懂得了爱的意义。同样幸运的,是我也遇到了一个值得我爱的人,我想爱她,我要爱她,就像爸爸爱你、你爱爸爸一样地爱她。】
  【妈妈,我跟她在一起了。分开的那八年,不,应该说,她生命中的每一年都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她爱我、宠我、包容我,对我很好很好。】
  【因为爱,你愿意陪爸爸去澳洲工作、生活。而我也因为爱,愿意陪她留在国内工作、生活。妈妈,这一点我是那么地像你啊。所以你能理解我的,对不对?】
  这夜,楼以璇没有等到母亲的回复,如同她26岁生日那天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但至少这夜,还有林慧颜的怀抱免她飘零,安藏她四分五裂的亲情。
  她并未向林慧颜道明自己和母亲的“矛盾”。
  还没到时候。
  她相信这不是不可调和。
  只是还再需要她付出多一点的努力,让母亲逐日看到并渐渐理解她和林慧颜之间,同母亲自己和父亲之间那别无二致的、刻骨铭心的——爱。
  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爱”,才是真正具备说服力的“爱”。
  ……
  终于能和爱人日暮晨昏,楼以璇只想每天每夜都见到林慧颜,暂缓了这一周的“色迹”寻踪。
  日子一天天地过,每天都有小快乐在上演,重样的、不重样的,都快乐。
  可她也很明白,每日的清晨,每日的黄昏,霞光里褪掉的那层颜色,是她用尽方式方法、试遍各种颜料也都再画不上去的了。
  周日那晚的后来,陆灵暄听说她已“摊牌”,便也给干妈发了条道歉认错的消息过去。
  陆灵暄被负疚感困扰了快一年,收到干妈回的【知道,无事】四个字,总归是一块大石落了地。
  周四中午,楼以璇自己在家炒了两个菜,用保温桶带去学校。
  赶在放学前,让杜禾敏接她上了11搂。
  “还以为你是约我吃午饭呢,结果是叫我来当门童。”
  电梯里,杜禾敏斜眼瞟她手里的保温桶,“话说你不是有卡吗?不会是专程让我看你来送饭秀恩爱的吧?”
  接到楼以璇电话时她正一个人在食堂吃饭,接完电话扒了几口就结束用餐了。
  正好也没什么食欲。
  吃饭只是为了吊命。
  “杜老师你别乱讲,我们不说好了是约晚饭吗?你说的那张卡,我开学的时候注销了。”
  楼以璇也搞不懂自己在心虚什么。
  声音越说越小。
  “……”杜禾敏愣了愣后,爆发出嘎嘎噶堪称唐老鸭的魔鬼笑声,“我就说林老师那阵子看着老惨了,你俩一个虐一个的,虐完了吧?还虐吗?”
  “别光打趣我看我笑话了,你心绪这么通达,想来跟何老师的进展也非常顺利?”
  “呃。”
  杜禾敏战术性地摸摸鼻子。
  上周六那天,她很晚才等到何欢回校,接了何欢电话后就上楼去找她了。
  也是那晚,在何欢宿舍看到了楼以璇送的画。
  两只在月色下的湖泊中交颈而栖的天鹅,一只黑色,一只白色。
  并且都为雌性。
  何欢跟她袒露了自己和明柚的那段过往,包括心中仍未释然的部分,也都和她开诚布公了。
  ——杜禾敏,我不知道我对曾经的后悔和执念要怎么抛得开,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忘、去放,如果你介意,如果你厌倦,那就停止吧。
  何欢把停止或继续的选择权交到了她手中,说明有不舍,说明想继续。
  所以她,又怎么会介意呢?
  她历经磨难才来到渡口,上了何欢的船,就没有再扔下何欢独自在破烂小船上饮泣的道理。
  她怕她下了,那条船就会沉下去。
  感情洁癖谁都有。但感情里的洁癖是不问过往,只谈未来。
  所以她对何欢说——何欢,当你从车上跑下来抱我,当你开口对我说起她,就已经是在努力放下了。
  ——我知道那很难,因为你一直活在悔恨当中,活在对她们有多幸福的想象当中,活在你觉得自己不配再被爱的自我惩戒当中,彻底迷失在了过去。
  ——你让我不要自轻自贱,这句话,今天换我对你说。何欢,请你不要自轻自贱。你很好,你也值得被爱。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你肯点头,愿意跟你相亲的优质女人那也都得排成一条长//龙,论条件,我大概会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也兴许是老天看我这条小苦瓜太苦了,才安排了你这位何神医来和我相遇。真的,我要苦死了,你快给我撒点糖让我甜一下吧。我知道你最好了,救救我吧,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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