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担心明柚性取向公开,从而令她和明柚的过往被学校同事妄加揣测,产生流言蜚语干扰到她在学校的工作是一部分原因。
另一部分原因是,她惊恐地发觉,自己仍然无法做到全无芥蒂地祝明柚和晏柠西幸福。
——你想知道的跟女孩子谈恋爱的感觉,好,我可以告诉你。那种感觉,是对两个女人婚姻得不到法律认可、关系得不到亲朋好友支持的沮丧,是害怕耽误她前程害怕到寝食难安,更怕拖累她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何老师,我的痛苦,你的痛苦,都不过是千千万万痛苦中的沧海一粟。没有谁比谁痛苦。
——可是晏晏,你能确定她对你是真心吗?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她接近你,只是为了借此报复我呢?
——一场好梦。真真假假,都是我赚了。
——你是在玩儿火。
——可递这把火给我的,不是别人。是你啊,何老师。
是她请求晏柠西去帮她照顾醉酒的明柚。
让她们有了交集。
让她们坠入了爱河。
是她,把明柚推进了晏柠西生命。
一个是自己喜欢过的学生,一个是自己深交过的好友。她们有多幸福,她就有多难过、多后悔。
失去明柚,失去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幸福。
这份痛苦,远比被迫结婚又离婚的痛苦还要痛,痛到她……过不去了。
逃离怀安三中,逃离那处处充满她和明柚曾经同步、共频过的地方,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以为自己已经快好了,却没想,心底的伤口又裂了。
“那你呢林老师?”
何欢直直迎上林慧颜的眼睛,“你的八年、九年,还是十年,走出来了吗?”
第84章 吻去她眼角的泪。
包房里,久不见两人回来,楼以璇有一下没一下地消灭着饭菜,杜禾敏坐不住了。
“我去看下何老师。”
“嗯,去吧。”
“你要不……”
“不要。”她才不去看林慧颜。
“你啊,气性真大。”
“我哪有气?”
“嗯,没有没有,你没气,你只是欲擒故纵。”
“杜老师你快点去找你的何老师,我感觉何老师非常的不胜酒力。”
“呃,走了走了,你别乱跑啊,不然服务员还以为我们这桌吃霸王餐呢。”
杜禾敏开玩笑地嘱咐完,出门往洗手间走。
洗手间里,零零散散的陌生人来了又走,何欢跟林慧颜站在最里面的那个洗手池前,两人都被看不见的阴晦围绕着,脸色一个比一个惨淡。
“你也没有走出来不是吗?”
何欢苦笑着擦脸,擦去被眼泪洗掉的妆,“但你的情况比我好,好很多。我们都幸运地被一个女孩子在她最单纯、最美好的年纪喜欢过,只是我的幸运一去不返,而你的幸运,还在延续。”
“……”
林慧颜其实也算不上特别惊讶,她都能悟出何欢跟明柚的曾经,何欢当然也能悟出她跟楼以璇的曾经。
毕竟,曾经的她们和她们,是如此的雷同。
擦了脸,何欢低头打开水龙头,直接捧水冲洗脸颊。
而后从镜子下方抽取纸巾,随意沾了沾脸上的水,再双手撑着盥洗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你看看镜子里的我们,你和我,你觉得我们还有多余的八年、十年来虚耗吗?”
“没有了。”
“……”
“林老师,不要再迟疑了,不要再错过了,不要成为下一个我。”
“你也不要再挥霍她的青春了,从她的心为你牵肠挂肚那刻开始,她就把自己仅有的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你,你是她的梦,是她的求之不得,你忍心让她血本无归、萧索一生吗?”
“……”
林慧颜只静静地听着,也思考着。
她知道何欢现在的情绪很糟糕、很痛苦,迫切需要有一个宣泄口来排解。
“我不信这一年你就没留意、没好奇过,为什么她总是披着头发,总是戴着蓝牙耳机?”
“尤其右边那只。我们每次见面,每次出入公共场合,除开泡温泉那次,她几乎就没摘下过。”
“我猜,不是你没注意到,而是你不敢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
林慧颜被戳中心理防线,如遭雷击般,身体愈发僵硬,脸色也愈发惨白。
是,她注意到了,但不敢想。
她清楚楼以璇是个多么爱美又追求完美的女孩,她好怕自己的猜想成真,好怕自己无意间的问询会招惹出楼以璇不堪忍受的心魔。
楼以璇是否无瑕,她不在意。
她赞颂楼以璇的完美,但她喜欢的从不是楼以璇的完美,楼以璇的小脾气、小任性、小叛逆、小瑕疵……
一切的不完美,她都很喜欢。
可她对自己没有把握,没把握做那个陪伴楼以璇战胜心魔的人。
因为她的腰腹切口下,也在住着一个心魔。
何欢将林慧颜的苦楚看在眼里,咽下了双倍的苦楚。
“林老师,如果你不为她、为自己勇敢一次,那么你们这次的分别,将会是你、是她,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痛。”
“然后,就会像我一样,像今天的我一样,从别人口中听到她有多幸福……也或者,从别人口中听到她有多么地不幸福。”
——林老师,你真的希望我永永远远、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你的世界吗?你真的,要让我们两个都孤独终老,一辈子都无法得偿所愿吗?
“春天从不等迟到的候鸟。”
“可追寻春天,是候鸟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也是候鸟赖以生存的机制。”
“林老师,你以为她是春天吗?不是的,她只是一只不远万里北归寻春的候鸟,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春天。”
……
返回包房后,何欢称自己喝了酒脸热,刚刚在洗手间用冷水降了降温,已经好多了。
可杜禾敏说着“那就别喝了”把她面前没喝完的果啤拿走时,她又阻止了,说“答应过你今天要陪你喝酒的”。
林慧颜比何欢晚回来约一分钟。
包房里的四人各怀心事,几乎都不怎么说话了。
除了楼以璇,其他三人陆续又都喝了好几罐啤酒,饭局演变成了酒局。
最后结账时,何欢抢走杜禾敏的手机,步伐不稳地走去收银台。
“去年就说过我们四个要轮流做东的,我还没请过,该到我了。”走到半路,她停下来朝身后的杜禾敏伸出手,“杜老师,生日快乐,这顿我请你们。”
何欢用什么立场代自己请客呢?
若她没有去洗手间找何欢,没有听到何欢跟林老师的谈话,此刻的她,得多高兴啊。
杜禾敏竭力维持着惯有的笑容,上前挽着何欢:“何老师,这一顿是我的生日宴,没有让别人代请的道理。”
“别人……”
何欢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倏尔一笑后,把手机还给了杜禾敏,“抱歉,是我脑子糊涂了,不该插手你的事。你去结账吧。”
后方的楼以璇不知道杜禾敏具体为何突然变得颓丧消极。
但必定是跟何老师有关。
必定是在她离开包房去洗手间的那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不利于她跟何老师感情发展的事。
垂在腿边的手被人牵起,酒香忽至:“有点头晕,楼老师牵我一下。”
“……”林慧颜怎么这么黏人。到底谁是小孩儿?
楼以璇看着前面两人,愁肠百结,实在没精力跟林慧颜讲理,由着林慧颜拉她,反正下楼后去停车场没几步路。
本来开心的一天,怎么就都不开心了呢。
原计划是楼以璇送她们三个回校,可走到楼下后,何欢却说:“我今天不回学校了。”
“何老师回家吗?我送你。”
“不知道,我想想吧。”何欢摇摇头,“楼老师不用送我,你送她们吧。”
何欢这三五分醉的状态,她们怎能放心她一个人?
五月下旬的夜晚,习习微风中带着立夏后的热气,让喝得半醉的人更加头昏脑眩,也更加地心烦气浮。
杜禾敏*双手拍了拍脸,告诉自己要清醒一点,冷静一点,理智一点,眼下不是顾影自怜的时候。
“楼楼,你先送林老师回去,我陪何老师散散酒气了再回。”
“也好。”林慧颜仍拉着楼以璇的手不放,“周末了,多享受个人时间。”
望着她们“紧握”的手,杜禾敏了然于心地笑笑,有把柄在手,胆子也大了:“林老师,小心点你的嘴。”
原本还很忧心杜禾敏跟何欢状况的楼以璇,听了杜禾敏这句胆大包天的调笑话后,鼓了鼓腮,再见都没说一句,扭头就走了。
林慧颜亦步亦趋地跟着,拇指还时不时地摩挲楼以璇的手背,安抚着这只处在炸毛边缘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