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赵四道:“那你可知,为何废太子出事,而本殿却无事?”
“那自然是殿下与太子齐心。”含烟答得滴水不漏,“殿下两岁离京,久在塞外,军功赫赫,何人敢为难殿下?”
“废太子没有军功吗?”赵四嗤笑道,“难不成真有人相信,这三岁孩童,能战马背上定乾坤?”
“这婢子便不知了。”含烟指着右手边一丛花圃,与赵四道,“王夫人就在那处。殿下若想拜会……”
“那去看看吧。”赵四抬步便行,待行到那苗圃外,就闻苗圃内有飒飒破风声。赵四抬眼看,只见苗圃中一鬓发斑白的妇人坐在高位上,其左手边坐着云倾,右手边坐着柳絮儿。
这也太巧了吧。
赵四回头瞪含烟一眼,含烟瞳孔微缩,显然亦是没有料到眼前这光景。
赵四皱皱眉,转身欲退,惊闻花圃中传出柳絮儿的声音。
柳絮儿道:“夫人当真教养了一个好女儿。燕儿这剑法,当真是一日妙过一日了。想来,即便王将军在世,定也是中意燕儿这身好武艺的。”
接着又是云倾的声音。
云倾道:“是啊。燕儿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有了这一身好武艺。其间之功,云倾拜服。”
赵四闻声,不禁二度向花圃内窥看,只见燕儿着一身黑色劲装,将一柄长剑舞得虎虎生风。也正当此时,高位上的老妇接了话。
老妇道:“柳侧妃谬赞了。燕儿她就是随便耍耍,当不得您这般夸她。云王妃亦抬举了,依老身这眼力看,这丫头近来练剑定是懈怠了不少。”
“王夫人何处此言?”云倾反驳,“自云倾与燕儿相识,云倾不曾有一日未见过燕儿练剑。”
“可她剑里的杀气委实消减了不少。”王夫人叹气道,“老身不通剑法,让这丫头练剑,也是为了报仇雪恨。如今废太子已逝,端王下落不明,连这丫头也变得如此不济,委实是难啊。”
“夫人莫要为燕儿剑法担忧。且看我的。”柳絮儿说话间,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点足朝燕儿攻去。燕儿不避,却是翻手就命中柳絮儿要害,将长剑横到了柳絮儿脖颈上。
“好!”柳絮儿抛剑抚掌称赞。
燕儿收剑,冷声道:“未斩敌首,称不得好。”
“燕儿!”王夫人面露难色。
燕儿背对着三人,冷冷道:“娘亲问燕儿为何剑里少了杀意,那皆因燕儿决意以云倾之名,赴六皇子诞辰宴会,亲报父仇。”
燕儿说到“亲报复仇”时,其双眸朝着赵四,似是已然洞察到赵四在偷听。
赵四抿抿唇,转身唤含烟领她往严敏那厢去,心思已经转了几转。是了,方才燕儿那声“娘亲”,分明是在说“燕儿”是王夫人的女儿。若王夫人是“王”是夫姓,那燕儿全名该是“王燕儿”。
王燕儿,王燕儿……
赵四心底默念了几遍,忽然想起来云倾那张卖身契上的名字——“王玉剪”!玉剪,玉剪。所谓“珠帘十二中间捲,玉剪一双高下飞”,玉剪的意思,不就是燕子吗?
想通了王玉剪就是燕儿,赵四顿时洞察了严敏一行人的意图。所谓“岑州城玉露楼花魁云倾”,不过是一个吸引六皇子注意的噱头。那个花魁,是不是京师端王府云倾,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玉露楼这个花魁娘子,要能跻身六皇子生辰宴,能寻机行刺太子,替其父兄复仇。
怎会如此?
赵四猜过这花圃中行走的女子或是皆与太子有仇,背脊不禁渗出一层暴汗。
倒是跟在她身边的含烟忙个不停,一会儿与她说路过的是张家小姐,一会儿与她说花圃中的花开得正娇艳。
“含烟,你姓什么?”赵四嗓子发干。
“回殿下话,含烟姓柳。”
“柳侧妃是你什么人?”
“是婢子主子。”
“还有呢?”赵四不信身边这个泰山临崩尚不变色的婢子,只是一个寻常丫头。
柳絮儿赔笑见礼道:“全瞒不过端王殿下。婢子是柳侧妃的五妹。自幼被家父送到太子府上。如同柳侧妃,自幼被送到殿下府上。”
“送到府上做什么?”赵四压低了声音。
柳含烟道:“柳家别的没有,只是碎银子多,女儿多。爹爹说了,但凡每家皇子都送上几个,总有出头呢。”
“含烟怎么没出头?”
“那不是因为姐姐她掐尖了嘛。”柳含烟笑骂一句,低眉与赵四笑脸相迎道,“姐姐说,殿下是好人。含烟便信殿下是好人。”
“含烟会信这等话?”赵四与柳含烟一逼视,待其眸中流露出惊异之色,才扬唇朝前走去,止至严敏跟前。
赵四到时,严敏正在与一女子座谈,待赵四近了,便与赵四引荐道:“殿下,这是点苍宫严简严师妹。严师妹此行是奉点苍宫宫主霓练之命,去与六皇子庆生辰。”
“严姑娘?”赵四上前,随柳含烟指引,落座在二人对面。
严简看了赵四几眼,竟是扯着帕子掩住唇,兀自笑开了。
“端王在前。怎生得如此无礼?”严敏面色恼怒。
赵四打圆场道:“敏姐姐不必在意。许是严姑娘想到了什么趣事。”
“她能想到什么趣事,八成是……”严敏拖长了腔调,话里话外都是逗弄的意思。
“哎呀!师姐坏。简儿能笑什么。简儿不过是在笑,宫主糊涂,竟是听信了坊间传言,信了端王竟在你府上。说来,简儿开始也信了。可师姐与简儿都是炼药的出身,怎么会男女不辨?眼前这位姑娘,虽然看上去和端王像个了十成十,但分明就是个姑娘家呀。”
第50章 端王是个登徒子
严简边说边“嘻嘻”笑,丝毫不在意自己道出了什么惊天之语。
赵四挑挑眉,望向严敏。
严敏与赵四对视,只是与她眨了眨眼。
“严姑娘好眼力!”赵四转望向严简,挑眉道,“我扮了这么多日端王,严姑娘倒是头一个当面这么多人面拆穿的。严姑娘做了这么大事,不妨指教指教,本殿待会要如何会客?”
“为什么要我指点?我要指点你什么?”严简敛住笑,困惑地眨眨眼,又望向严敏,抱怨道,“这端王当真是无礼,我只不过是诓骗了他两句,他就这般与我计较。待日后上了点苍宫,那还得了?”
“诓骗什么?”赵四腹诽,严简好生狡猾。
严简却挑着眉,与赵四针锋相对道:“说端王殿下您爱计较,没想到是真爱计较。何苦来哉,简只是和你随意说了两句,你怎好步步紧逼?你若再次,过几日我见了六皇子,定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你这位兄长。”
“说道我什么?”赵四不解。
严简嬉笑道:“说道端王你见色起意。不过听小女子我说了几句话,便咬着小女子不放,刨根问底。当真是个孟浪的登徒子!”
严简与赵四一顿挤兑,说得赵四面色变了几遍。待听明白,严简话里话外,说得是其已洞穿她赵四是女子,会替她赵四在六皇子面前遮掩,不会与她作难后,赵四面色稍缓。
不想,一含笑的女声从赵四身后传来。
“简儿妹妹说何人是登徒子?”
赵四回头去看,见柳絮儿与云倾携手而来。
先开头的云倾。
柳絮儿接过话茬,与严简说笑道:“是啊。妹妹且说说,絮儿姐姐愿替妹妹做主。”
“还能是谁!这满园芳华,独端王堪抬手折枝。姐姐们可小心些,莫要让端王折走了。”严简眉间挂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原来妹妹说得是端王啊。那且看你云姐姐!”柳絮儿虚推云倾一把,改换作柳含烟扶手,落座到严简旁边。
云倾站到严简身前,落落大方地拉过赵四的手,与严简引荐道:“简儿,一别数年,云倾每收到你的书信,总是在想,昔年那个只会哭着叫姐姐的小丫头,如今该生成什么模样。今朝见了,果然秋水为神。至于简儿记挂的登徒子,云倾且有言在先了。此枝云倾已攀折,妹妹莫要挂牵。”
话罢,云倾松开赵四的手,由莺儿扶着落座在赵四右手边。
“哟!云姐姐不是在骗我吧。”严简冲云倾眨眨眼,又曲肘碰了碰柳絮儿肩膀,抬手遮住唇,以在场众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调笑道,“都说云姐姐在京师嫁了真端王,怎么与简儿看时,却寻来一西贝货?”
“你怎知她是西贝货?”柳絮儿指着赵四,笑得险些喘不上气。
赵四无辜地承柳絮儿一指,一边低头从周遭婢子奉来的贡盘中,取出一个新鲜橘子,剥给云倾,一边竖起耳朵,听严简举证。
严简不满道:“这不是明摆的事。简儿这几年一直有收到云姐姐写来的书信。她说端王孔武有力,待她极好。”
“怎么,妹妹以为端王殿下待云倾妹妹不好吗?”柳絮儿顺手也挑了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这是自然的。若是端王待云姐姐好,云姐姐何苦来这岑州城。况且,如今端王自顾不暇,又凭何待云姐姐好?”严简数落得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