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伯唱得尽兴,赵四听得尽心。在老伯收声时,与老伯一拜,赵四倒了声“多谢老伯,受教了!”,耳畔又传来胡大人的声音。
  “来人阿!还不快将本大人那一千金抬上来了!”
  赵四起身循声望去,戏台上两衙役正抬着一堆金元宝走到了云倾身前。
  赵四把目光挪向云倾。云倾素衣如常,神态如常,缓缓与胡大人谢过恩,领下了那堆金元宝。
  赵四松了口气,却见云倾又是朝前一步,朝着台下柔声道:“云倾蒙诸位厚爱,恨客居岑州数载,都未曾与岑州做了什么事。今幸得胡大人千金,云倾愿合云倾玉露楼所得,尽数赠与来岑州躲灾的岑州十三县灾民。还望天佑岑州,地泽黎民。”
  第23章 岑州城有你们两口子,真是岑州之福
  云倾此言一出,赵四顿时想起来昨日燕儿与她说的那句“那诗情或是王恺,我家小姐又岂会是石崇”。原来,燕儿早知道云倾会转赠千金,赈济灾民。
  只是燕儿如何会知道呢?
  赵四百思不得其解,却听胡大人又有了动静。
  “云倾姑娘,此言当真?”胡大人状似说与云倾,实则说与台下人,“这金灿灿的金元宝一推出去,再要回来可就难了。”
  “再说。”胡大人话锋一转,忽然抬袖指向台下赵四,似笑非笑道,“云倾,你前日已成亲。你献出千金一事,你怎不问问你夫君?他可愿意啊?”
  赵四看到朝她指来的两根手指头,恨得险些咬掉一口白牙。
  要不到休书就挑拨离间是吧!老匹夫!
  赵四紧紧拳头,思忖过不能让胡大人在此时显了威风,当即挥手高呼道:“娘子!娘子!这千金如何处置,全凭你做主!”
  赵四语音呼罢,云倾当即与胡大人交割了黄金。倒是胡大人,盯了赵四半晌,才展眉冲赵四无声了说两句话。
  赵四看得糊涂,肩头忽然挨了一下。赵四再回神,就见身边老伯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兴高采烈道:“好后生!云倾姑娘真是嫁了个好夫家!”
  “是吗?”赵四红了脸。
  老伯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大咧咧道:“好小子!脸红啥!你没看见方才胡大人夸你吗??”
  “他说了什么?”
  “他说小子你后生可畏!哎,岑州城有你们两口子,真是岑州之福呀!回见了!小子!”老伯说话间,转身哼着《不足歌》走远,徒留没有回过神的赵四在原地愣了半天。
  方才那老伯说什么来着?
  说岑州城有她和云倾是岑州之福?
  她和云倾?
  岑州之福?
  天!
  赵四反复咀嚼着老伯话,脸热到发烫,唇角却禁不住扬起来。
  原来,岑州城有她和云倾两口子,是岑州之福呀!
  赵四缓缓舒了一口气,挂着笑,抬步往戏台上去。
  赵四上戏台时,胡大人已经带着衙役搬回府了。赵四走到戏台中央,就见戏台上除了拆台的匠人,只有云倾与一个男子。那男子三十左右年纪,着了一身布衣,面色凝重。
  赵四迟疑片刻,朝二人走走,就听云倾唤那人“柳十爷”。
  赵四继续走,就听云倾口中的“柳十爷”道了一声“你家官人来了”,继而那柳十爷停下了与云倾的交谈,转与赵四一挥手。
  赵四停住脚。
  柳十爷躬身冲赵四拜了拜,道:“赵官人义薄云天,十郎佩服。再会了!”
  柳十爷拜罢就走,赵四迎上云倾,挽住其玉指。
  “娘子,饿坏了吧,咱们回玉露楼找莺儿,她该是早就备下了膳食。”
  “怎么不问柳十爷?”云倾仰面,定定得望着赵四,眸清如水。
  “娘子不提便不问。”赵四抬手捏捏云倾的鼻梁,双眉弯得如两轮新月。
  云倾跟着笑开了。
  “夫君倒是胆大!”
  “这是自然的。若是胆子不大,怎能娶到这般好娘子。”赵四展臂拥云倾入怀,转身朝玉露楼走,“你方才不在台下,不知岑州城内,百姓有多喜欢你。便是那老伯,都夸了岑州城有你,是岑州之福。”
  “夫君也这般想?”云倾的声音有些小了。
  赵四边走边笑道:“我自然也这么想。燕儿说,斗富是不仁之事,娘子能化不仁为大义,是智举,为夫焉能不称娘子一声‘女诸葛’?”
  “那云倾有一事说了,夫君莫要不高兴。”云倾的声量大了些。
  “好。”赵四爽快答应,又补了一句,“不许要休书。”
  “怎会是休书呢?云倾最怕休书了。好了,夫君,你且听着,去年冬月闹雪灾,今年三月倒春寒。岑州遭此大灾,流离失所者比比皆是,所以云倾将全部身家交与了柳十郎,要他助胡大人赈济灾民。”说到尾处,云倾小心翼翼地握紧赵四的手,喃喃道,“夫君,如今我身无分文,你不会因此休了我吧。”
  “噗,娘子,你怎会这么想?”赵四停住脚,俯下身,摸摸云倾的侧脸,嬉笑道,“咱们成亲前说好的,你我的姻缘,你说了算。”
  “而且,娘子你还忘了一物!”赵四提起手中的天骄弓给云倾看,“你若愿意,此弓也可一并压与柳十郎。”
  “可这不是夫君的心爱之物吗?”云倾疑惑得望向赵四。
  “傻!我的就是娘子的。”赵四半点不作假。
  云倾不信,追问:“不勉强?”
  “不勉强!”赵四掷地有声。
  “那……好吧。”云倾抿抿唇,忽是环住赵四的脖颈,埋下头,软软道,“云倾记好了,夫君和云倾的姻缘,云倾说了算。”
  “好!”赵四任云倾拥着,直到莺儿寻来,才打横抱起云倾,一路歪歪斜斜进了玉露楼。
  赵四这次再进玉露楼,楼中已萧条了不少。除开几个洒扫的仆婢,唯崔遣还端着金算盘在迎客。
  看见崔遣这个半熟人,赵四打了声招呼。
  “崔账房!”
  崔遣闻声转头,见是赵四,立刻打拱,笑脸相迎道:“哎哟!赵官人早。打明个儿起,就没什么玉露楼啦。您若想买点补药,就到隔壁天骄楼找我。”
  “隔壁不是金风楼吗?”跟着赵四身后莺儿跳出来打探,“难不成一夜之间,玉露楼完了,金风楼也完了?”
  “去去去!莺儿姑娘莫瞎说。哪里有的事。金风楼好着呢。不过是塌了个头牌。咱们玉露楼不是遣散了嘛,金风楼主人就看上了咱们这个地界。当然喽,他们也不是主动看上的。”崔遣拨拨手中的金算盘珠子,压低了声音,“听说是禽兽店的东家蒋三虎想来岑州做生意。特意选了金风阁的地。说是八字合,方便找小爷。”
  “你是说,蒋三虎是个断袖?”莺儿瞪大眼。
  崔遣捂住莺儿的嘴,专手轻打自己的嘴,讨饶道:“好我个姑奶奶,你可别瞎说!什么断袖不断袖!蒋三虎是个女人。女人中的女人!”
  “那怎么叫‘三虎’?”莺儿更好奇了。
  “去去去!你不知道山上的女人是老虎吗?一边玩去。我可不能得罪新东家。”崔遣拨弄着金算盘,侧身再度与赵四谄媚道,“赵官人,还有一事忘说了。听说您改名叫天骄了,您可要多来天骄楼呀!天底下,一笔写不出两个天骄,说不定您和三虎夫人有缘呢?”
  崔遣说得假假真真,赵四自然不在意。但觉察到肩头的布料紧了紧,赵四一边抱住云倾,一边回敬崔遣,道:“能有什么缘?天底下还一笔写不出来两个‘旭光’呢!旭光楼主与叫‘旭光’的何干?”
  话罢,赵四绕过崔遣,继续往云倾小院走。走过几步,赵四又回头冲崔遣道:“崔账房,我看你眼下发黑,还是多与自己吃点药!毕竟,你的药,包好!”
  “多谢赵官人提醒!”崔遣再次拜谢,赵四已抱着云倾绕到了回廊,回廊再走上半柱香,即踏进了云倾的小院。
  赵四一进小院,就见燕儿站在紫藤花秋千架下抱着一把剑。走得再近些,赵四便看清右厢房里空空如也。
  于是,赵四转头向左厢房,却被燕儿挡住。
  燕儿冷冷道:“姑爷带小姐去玉露楼六楼,赏秋阁,歇息。此处已被柳十郎搬空了。”
  “那你呢?”赵四忧心燕儿无处可去。
  “我去沐春阁,在赏秋阁右手边第二间。”
  “那莺儿呢?”
  “我去与姑爷和小姐寻新住处!”
  “哪来得银钱?”赵四记得清楚,云倾方才与她说过,已是将全部身家给了柳十郎。
  “姑爷糊涂了。我和燕儿虽奉云倾姑娘为小姐,我们却本就是玉露楼阁中的小娘。我们是真心跟着小姐的。”莺儿眨巴着眼,笑吟吟道,“便如方才燕儿说的赏秋阁,正是她的卧房。当然,姑爷也莫多想,玉露楼是岑州城最好的花楼,楼里姑娘也多是卖艺不卖身的。姑爷可安心就寝。”
  “那莺儿你且等等我!待我与娘子安置妥当,咱们再一同去寻新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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