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夏油杰垂下眼睛,像拒绝了所有答案的解释权,任由那个声音去编篡。
那个声音也不需要他说话,只是自顾自地下了定义:“你简直像因为世界不符合自己想象就在哭闹的小孩子啊,夏油先生。只有小孩子才盲目地想让世界变得符合自己的期望,用破坏来解□□/望。可怕的是,你虽然没有改变的能力,但的确手里拿着木仓,拿着属于自己的那张王牌。”
“这实在是太孩子气了,”祂叹口气:“不过被迫上战场的同样也是小孩子的你。”
“……你是谁?”夏油杰终于开口了,他抬起头,好像在近乎是纯白的一片里找到想要找到的东西,眼底是固执和接近真相的疯狂,“你怎么知道那些事情。”
第212章 瞬间。
“……我一直觉得, ‘应该做什么’和‘想要做什么’是不同的两件事,”那个不知名存在并没有理会他的质问,从始至终都在自说自话, “而这两者的本质对于你来说却没有区别, 因为你其实知道自己走的那条路是信仰破碎后的下下策。”
“听上去, 你对我好像有诸多不满。”
夏油杰逐渐清醒起来,但仍旧有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盘踞在脑海,将他的思绪向无尽的深海沉溺, 这使他清醒的沉醉在幻梦中, 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因为我无法理解你。”那个在装神弄鬼的人承认得倒是坦诚, “但不算不满——应该不算。”
他依旧看不见对面那人是什么样子,但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可能这次他依旧找不到答案,但是他无疑又有了一次——一次什么?
夏油杰再次怔住了。
这一切都不太对劲。
他好像不应该在这里, 但是他又应该去哪?
大脑的昏昏沉沉在刹那间变成尖锐的刺痛, 过往曾经发生过的刺耳鸣叫再次袭来, 引起海啸一样的浪潮, 一直要彻底击溃他的理智。
最后,在那痛苦达到巅峰的时候, 这篇纯白的空间里响起来一声叹息。
伏黑惠出现在夏油杰的面前,她浑身上下白的太过分,只有一双眼睛在浅绿与银白色中间,像是那份很久不用的人性突然被翻上来,但又因为太久不用了, 显得有几分生疏,再加上祂目前还不想让夏油杰认出自己, 因此言行之中都充斥着浓浓的“扮演”意味。
至于扮演的是谁?那大概是混杂风,哪个熟悉的性格都掺一点,掺出个四不像。
伏黑惠抬起手,她素白的手指上萦绕了几颗闪烁着光芒的沙砾,随后又有一种黑色的火焰烧灼着沙砾,将其变成接近透明的颜色。
而后,那些微小的尘埃变飞向了接近昏迷的夏油杰,在萦绕几圈后,才慢慢融入了夏油杰的身体。
许久,夏油杰感觉窒息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我其实还有很多疑问,”夏油杰躺在地上,没有声息,他转向另一边,只能看见一个应该出现在隔壁片场的黑色人形阴影,“但或许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先告知一下对方的身份?”
又是一个近乎于“你是谁”的问题。
探究的、好奇的、漠然的眼神随着黑色的瞳孔定格在伏黑惠身上,像是一根又一根小刺,满是不信任的味道。
“那你是用什么身份来问我的呢?”伏黑惠也生出点诡异的好奇,“是夏油杰,还是咒术高专的学生,亦或说,是盘星教教主?”
“你知道的很多。”
“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多。”
“比如?”
“比如?”伏黑惠谨慎地碰了碰正在装死人的夏油杰,心想她可是给这人用了当时要死要活从创世主那里挖墙脚挖到的星骸,即便到了现在都是用一次少一次,“比如我知道这已经是你人生的第四周目了,但可惜,你前几次存档,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没错,她第一开始选择这个世界其实正是因为这里存在着“夏油杰”这个新奇的变数。
由“咒术”展开的大部分世界中,命运从未如此垂青于这个男人,大概作恶多端走上歧路的人没有偿还因果之前无法拥有解脱,但这个世界不同,它注视了他,但没想到即便如此,这样大的馈赠,夏油杰也并没有从心里得到真正的解脱。
他再次循环着第一次的悲剧,即便命运为他警示,为他做出了悲剧的预言。
“你明明知道这是错误的吧,为什么会再次走上那条路呢?”
“因为我逃脱了。”夏油杰坐起身,他此时却已经不是咒术高专时略带几分年少轻狂的青涩模样,但也不是后来袈裟披身的血腥教主,他穿着很简单的衣服,头发也披散下来,看上去像个普通的男大学生,“从过去,从未来。”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至少对夏油杰来说,再次重来并不像所有幻想故事中“读档”的按钮那样完美,但实际上,那又的确是个完美的礼物,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读档更美妙的事情了。
重来一次,再获得一条命,失败者又有了翻盘的机会,甚至说,他们已经看见了未来。
但——但夏油杰并不想要。
他要来一次重复的生命干什么呢,他是能够在新一次的人生里救下那些本应该死在固定节点的人,那也算拯救生命,可是拯救之后的事情呢,他们就此便会有平安的人生吗?
不会的。
所以仍旧要走上那条路。
那条已经走过一次的路。
夏油杰这样坚信着,伤痕累累地选择了三次,却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只有内心那个原本就很微弱的声音——“那或许是错的”——变得更加微弱起来。
“这就是沉没成本吗?”伏黑惠点点头,总算有点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虽然沉没成本不应该参与重大决策,但对所有人来说,它都太困难了。”
或许第一次被五条悟杀死之前,他还觉得自己那条路有些黑,但第二次第三次都失败之后……他就会想,自己已经做了那么多次,就算是错的都得继续下去,直到发狠了,忘情了(?),痛苦中还有点被羞辱的悲愤。
“你太别扭了。”伏黑惠很耿直的说,这可能就是旁观者清,若是她自己陷入到和夏油杰相同的境地……她都没办法理解夏油杰了应该不会陷入相同的境地,但这种扭曲成阴暗麻花的心路历程她倒是挺眼熟。
“你想下狠手——也的确下了狠手,但总在彻底发疯之前留那么一点旧情,可这点旧情又不足以支撑你彻底放手,”伏黑惠想了想,“所以什么恶事都做了,血也沾满了手,说自己痛苦又未免太过可笑,只好停留在百分之九十九的黑中寻找黑是白的可能。五条悟曾说你是他的善恶指针,或许也是因为这个。”
“他说以我的善恶进行评判标准?”夏油杰有些哭笑不得,他斟酌着字眼,告诉伏黑惠,“那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就是那样想的。悟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坚定,自我,并且不知畏惧。”
说着,他又垂下头:“与其说是我的善恶标准,倒不如说是他选择了我,他选择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东西。”
伏黑惠:你俩半斤八两吧。
说实在的,要是论起性格来说,只不定他们两个更别扭一些。
但五条悟是个极度自我的人,这点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件好事,因此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但夏油杰不明白。
他只是认定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并且自己说服自己去实现自己的意义,所以可以对任何人动手来实现自己的意义。
但这意义又像水中月,镜中花,虚假又梦幻,倒像是小孩子的幻想。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伏黑惠:“……是我的错觉吗,你似乎在我面前要更坦诚一些。”
当初夏油杰叛逃前他俩要是能这样推心置腹地谈一次,说不定结果会好很多。
“你才发现吗?”夏油杰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迟钝,“背负着这些太沉重了,总得有些地方松口气。”
“那你觉得呢,你理所应当地会感觉我是错的吧,像悟和硝子那样。但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你没搞懂真正的问题。”伏黑惠打断了他的话,“我* 先不说其他普通人类死完,全日本只有几百的咒术师要不要一夜进化成原始人、或者咒术师后代再出现普通人这样的事情怎么解决了,这些都是现实社会的问题,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
伏黑惠叹了口气:“你真的觉得普通人对于咒术师的恶,要大于现在咒术界上层对于咒术师的恶吗?”
“——换句话说,你是真的认为普通人是造成日本咒术师命运的真凶吗?我记得,除日本之外,其他所有国家的咒术师和咒灵都极端稀少吧。”
伏黑惠不清楚夏油杰知不知道这个,或许他知道,只是不在意,或许他不知道。
“你只是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咒术高专没有教会你们,而咒术界也没有教会你们,他们只是告诉了你们如何使用木仓,而后告诉你们,去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