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伏黑早就察觉到了吗?”
  伏黑惠点点头。
  她的嗓子也像突然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
  最后只好同样强迫自己去看虎杖悠仁,告诉他:“因为虎杖对两面宿傩的恨意不对。”
  她的同期,虎杖悠仁对于两面宿傩的战意与仇恨,对于其余人尤其是她的保护欲,都太过浓烈了。
  伏黑惠目睹过另一个世界的故事结尾,不管这个过程中多少人的意志经历了如何的扭曲,但虎杖悠仁最后对两面宿傩说的那些话,的确是只有他才能说的。
  “——你就是我。”*
  最终,虎杖悠仁和自己达成了和解,对自己那些坎坷的命运,对自己出生的阴谋,他统统都放下了,因此,他怜悯两面宿傩。
  而她的世界,两面宿傩并没有造成多么重的后果,甚至可以说是被咒术高专玩弄于股掌之中(bushi)。但虎杖悠仁对上这位诅咒之王一直是炸毛的脊背龙状态,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突发神经——这就不同寻常了,成年后的粉毛老虎完全可以说是他们四个当中情绪最稳定的那个。
  听到伏黑惠的话,虎杖悠仁的瞳孔一瞬间缩紧,像是不安的猫科动物进入了戒备的应激状态,但他在触及伏黑惠视线的那瞬间,又浑身松懈颓唐下来。
  “……是啊。”他轻声告诉伏黑惠,“那其实是我们的恨意,我们是被你们世界吸引过来的流亡者。”
  当然啦,这个世界足够好,所以才有那么多失败的、流浪的主角来到这里,他们并没有抢夺的心思,因为他们从头到尾都在做好孩子,可好孩子是得不到那颗糖果的,他们连糖果外面的那层五彩的纸也没有。
  “你知道的,对不对,这世界上有很多平行世界,”虎杖悠仁停下来,似乎剩下这句话像是只能攥住心脏才能挤出来,但他依旧说着,“我们是——”失败的那些。
  伏黑惠没让他说完,她突然跑了几步,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那是个很僵硬、很僵硬的拥抱,与其说是拥抱,倒不如说,像是一个人生生撞进了另一个人。
  因为伏黑惠并不柔软,她没从自己的母亲那里学会温暖的安慰方式,只能照猫画虎地框住虎杖悠仁。
  “对不起——我知道了。”
  她这样说,生疏地拍拍虎杖悠仁的背,学着妈妈的样子,告诉他——
  “别害怕。”
  她的声音听上去也硬邦邦的,仿佛很不习惯。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得继续走下去。”
  如果你来自一个毫无希望的世界,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那应当不需要我的安慰,所以这并不是安慰。
  这是一个诺言,一句宣誓。
  ——我会记住的。
  “果然还是伏黑嘛,我当时还以为,这个世界的伏黑是女孩子的话,估计我们之间就要有厚厚的隔阂了,现在这样也很好,”虎杖悠仁向伏黑惠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也亮晶晶的,“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估计只会给我几拳吧。”
  “那就继续走下去吧。”虎杖悠仁——虎杖悠仁们在伏黑惠耳边轻轻说道,他们出现时像一阵风,消失的时候同样也像一阵风。
  他们带着荧光消失在这个空间,而黑暗中,也升起了无数或大或小的星芒。
  一条汇聚无数星体的银河穿过,在伏黑惠面前形成了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
  而伏黑惠一时却不知道做什么。
  恢复死寂的宇宙中,还飘着虎杖悠仁消失时,还在她耳边留下的那几句话。
  “知道禅院家主当时为什么没成功吗?”
  “——因为我们还想见他一面。”
  想问问他,他是不是早就见到了这一幕。
  也想问问他,他做的怎么样,还算不错吧?
  第191章 本文最大反派出场:)
  伏黑惠这一辈子, 看见的奇景数不胜数。
  不空罥索里玄月高悬,逢魔之际光与暗的边界被打碎,她迎着赫赫大日挥出此生最完满的圆。
  最耀眼不过继国缘一的剑, 耀耀金红的火光能够将任何阴暗之物焚尽。
  而这世上最绚烂的色彩自然藏在五条悟的眼睛里, 伏黑惠相信世界上在没有任何色彩比那清透的蓝还要夺目。
  ……现在她说不定要重新想想了。
  至少现在, 出现在她眼前的这副场景,足够媲美她心中的那些美丽。
  她没想到推开门后是这样一副场景:
  夜空中繁星闪烁,光辉晨星洒遍海洋, 粼粼波光之上, 分不清是月亮的光辉还是星体的折射, 天与水难以分清界限。
  她赤脚行走在海面上,迈出的每一步泛起圈圈涟漪,然后层层叠叠地扩散出去,惊动一颗又一颗星星。
  但这里实在是太大了,往前往后望去, 遥遥不知尽头。
  走累了的伏黑惠原地蹲下, 思考片刻后伸手试探水中的星星, 她的指尖轻易穿过了水层, 那些水没有拒绝,只是温柔地淹没了她, 任由她触摸。
  而存在于海中的那些运转的星体,好像察觉到她的到来,欢欣雀跃地更加闪烁起来。
  这些在海中缓慢运转的天体和人类已知的任何星星、星座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伏黑惠看过去,只从中看出了一点长蛇座的影子。
  ……像什么芭x奇幻大电影。
  她随口在心里想了想, 但那些温柔的水却好像突然被冒犯那样,一时间就翻了脸, 变作杀人不眨眼的泥潭,拽住了伏黑惠的手,将她拉入水中。
  “!”
  伏黑惠难以适应这变脸速度,还有几分吃惊——难不成即便这种地方还害怕版权纠纷(?)?
  可惜没人告诉她正确答案。
  转眼间,海吞噬了少女。
  *
  伏黑惠在坠落。
  她并不算清醒,只能迷迷糊糊地确认,海没有杀她的意思,只是温柔地包裹着她,带她去往一个不知道的地方。
  ——那是人类不能踏足的禁地,是以肉体凡胎的俗境无论如何也无法看见的启示。
  *
  “那是什么?”
  仿佛世界倒置,等伏黑惠再次醒来,又是相同的海面与星空,但这次,她被一团闪着光的东西刺痛了双眼。
  那光团在虚空中闪烁着难以忽视的、耀眼的光,还一闪一闪跳动着,宛如一个闪耀的钻石心脏。它身上又向外延伸出众多光线,每一缕细细漂浮在宇宙中的线条向宇宙深处无尽地延申,不知链接着什么东西。
  伏黑惠感觉只要看上一眼就感觉到难以控制的心悸,像是蝼蚁瞥见巨鲸,蚍蜉撼树般不自量力。
  碍于那光团,她只能远远地观察这一切,看光团身上的线有些暗淡下去,逐渐萎缩,变成灰白的枯枝,但更多的是无尽的新生的枝桠,它们密密麻麻将这个微缩宇宙包裹起来,缠得密不透风。
  她走不过去,也没办法逃离,只好日复一日地观看毛线团生毛线。
  伏黑惠等了又等,等到自己的耐心耗尽,可耐心耗尽了也找不到出口,她像是被关进监狱的囚徒,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冲上去和狱卒来一场一对一的决斗,但问题是她并没有真实的形体。
  她如今只是像单薄的一片影子,没有任何声音的空间里头,时间都消失了,无论再怎么崩溃,也只能和海里头的星星为伴。
  这种漫长的、宛如凌迟的寂静酷刑终结在一如既往的某个时刻。
  伏黑惠已经辨认不清这是哪一天,但她就像早有预料那样,抬头看向那个光团。
  那里即将又要生出一条幼小的、细微的脉搏。
  一霎时,伏黑惠也就此明白了光团是什么。
  那是伊邪那歧与伊邪那美,是奥丁,是耶和华。
  是她世界的创世主。
  而现在,就是她所在世界的新生。
  *
  一个横贯古今,振聋发聩(可能),引得无数人思考的白日梦问题。
  ——如果有一天能亲眼见到神,那么你会对神明说些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因为它能引申出无数其他问题。
  这世界上有神吗?是哪种类型的神?正义的还是邪恶的?亦或是那种摧毁人的神智,只要出现不管做什么都会带去灭顶之灾,但祂本身并没有任何属性的神明?
  伏黑惠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也没想过,要她来解决这个问题。
  按理说,现在她应该像任何一个虔诚的信徒那样匍匐在神的脚下,诚惶诚恐涕泗横流地恳请祂的一瞥,因为这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她的父、她的神,创造了她的出生,也决定着命运的神。
  但——
  凭什么呢?
  伏黑惠轻蔑地想,同时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嗤笑。
  因为它制造了那些痛苦吗?
  不,她并不是因为痛苦而轻视他。
  如果她的世界和其他世界真的是由所谓“神”编撰出的故事,那故事中主人公的命运颠沛流离只要出自他们的“本心”,那也算得上一出值得观看的“悲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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