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世界向她开启了心门。
  少女缓慢地伸出手,而后,抓住了它们。
  在坠落中,她也隐约明白了羂索对她的恨意从何而来。
  *
  “你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
  “不姓禅院啊,那挺不错的。”
  “咒术师不存在毫无悔意的死亡。”
  “五条悟——已被宿傩杀死。”
  伏黑惠沉睡在悲剧中。
  就像那条世界线中,他也曾在睡梦中悲哀地哭泣过。
  第105章 以爱之名
  “伏黑?伏黑?”
  大号粉毛老虎把门敲得咚咚作响, 但无论如何怎么大声,怎么喊,也叫不出同期。
  他越敲心里越慌, 一瞬间, 无数有的没的好的坏的统统化作脑内弹幕飘过。心想这地方实在邪门,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他不知道遇到多少倒霉事,更别说还有反派上门认亲这种灾难,那伏黑现在——
  虎杖悠仁被自己的脑补惊出一身汗。
  “伏黑!伏黑!”
  他再次嗷得一声叫起来, 就差蹲在那开始挠门。
  但即便虎杖悠仁闹出了多么大的声响, 他眼前的门依旧如同每一个使用冷暴力的人一样冷酷无情。
  大号粉毛老虎连嚎几声都听不见任何动静, 深感这样不行,于是当机立断打算出手拍碎眼前的门时。
  ——那扇冷酷无情的门却突然开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则是看上去脸色分外恐怖,甚至已经到骇人地步的伏黑惠。
  他的同期脸色苍白得宛如一只从水里捞出来的女鬼,全身上下被汗浸透, 甚至在微微颤抖。
  那双绿翡翠里头淬着混沌的冰, 而下一秒, 冰被残忍地击碎了。
  伏黑惠没说一句话, 只是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流着泪, 这样看上去,又像个出了故障坏掉的机器人。
  虎杖悠仁更害怕了。
  天杀的,要知道哪怕是宿傩贴脸开大,伏黑也没露出过这种表情啊!
  *
  赫利俄斯神明号,一号餐厅。
  战战兢兢的大号粉毛老虎扶着同期坐下, 他如临大敌,好像伏黑惠危在旦夕一样, 但更要命的是,每个路过的熟人,见了伏黑惠的模样,都会认同虎杖悠仁,觉得伏黑惠可能遭到重大打击或者受了什么暗伤。
  “羂索是不是还留下了后手?”小号粉毛老虎紧张兮兮的蹲在旁边,他现在对羂索的名字高度紧张,估计的确是被天降一妈吓得不清,“惠姐你受伤了?”
  “……我没事。”伏黑惠接过同期递来的热水,几次试图将杯子对准嘴唇,但剧烈的颤抖让她看上去更像是打算用玻璃杯把自己就地谋杀一样。
  ——你哪里像没事啊!
  几个小孩和大号粉毛老虎心里不约而同地大叫。
  ——这不是看上去哪都有事吗!
  但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碍于伏黑惠突如其来且分外坚定的强硬态度,几个人也只好装作认同了她的话,提心吊胆的将黑色海胆留在了餐厅,因为她说想一个人坐坐。
  小号黑色海胆留在了最后没走,或许不同世界的同位体之间的确存在着如同双生子一样的心灵感应,即使伏黑惠没有说出口,这个孩子依旧遵从内心的声音留了下来。
  但他只得到了大片大片的沉默。
  许久,伏黑惠垂眸,像是不经意间问到:“你,是不是有一个叫伏黑津美纪的姐姐吗?”
  小号黑色海胆听了这个问题,有些吃惊,他反问道:“你……没有见过津美纪?”
  “没有。”伏黑惠心中的石头无尽地沉了下去,她坐在这里看着同位体,却像在看着一个没办法挽回的悲剧,她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见过她。”
  因为妈妈没有死掉。
  而禅院甚尔也没有选择去“伏黑家”入赘。
  伏黑。
  ——那是妈妈的姓氏。
  但那也不是她母亲原本的名字,“伏黑蝉月”是一个全新的、从未被任何人知晓的、未知的未来,而她母亲早已经将以往的名字抛在那个腐朽的过去。
  *
  伏黑惠刚出生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姓氏,她只有很早之前就被父亲定下的名字——“惠”。
  按照霓虹传统习俗,她会如同这个社会大部分的新生儿那样传承来自父亲家族的姓氏,取一个叫做“禅院惠”的全名。
  但他们家一如既往的有些特殊。
  当时还叫作禅院甚尔的男人对这个名字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这种抗拒和后来五条悟和夏油杰对他那样单纯看瘟神的嫌恶不同,他是真的因此ptsd,从心理一直应激到生理。
  禅院甚尔整夜整夜地守在妻子和女儿身边,烈火在他瞳孔燃烧,鲜血在身体中奔腾。
  他自己是个烂人,禅院家也是个垃圾场,两者碰上笑笑算了。但他初降世的女儿,他藏于羽翼下,谁伸出手都要用血和泪来忏悔的家,禅院凭什么能可以自顾自地加入进去,他们配吗?
  ——配个几把。
  这事说起来都有些可笑,身上没有一点儿咒力却能踩在咒术界大部分人头上的天予暴君差点被一个小小的、给孩子取名的环节搞出睡眠障碍。
  几个半黑不黑半白不白的老朋友来贺喜,一见伏黑甚尔,差点以为他不是喜得贵子,而是马上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那时的状态跟外面流浪汉也差不多。
  这时候,是刚从产房里出来的伏黑蝉月大手一挥,如同之前的无数个时刻那样出现。
  “那我们干脆换个姓氏吧。”
  他们相爱得谨慎,但成家却十分仓促,并且两人在改姓这一件事情都呈现出极大的热情,但可惜的是没谈妥——他俩都对原先的姓氏极其排斥,更何况是加到爱人那边。
  “你不愿意叫‘禅院’,我也不乐意叫我原先那个名字,我们干脆随宝宝姓吧,她选中了哪个姓,我们就姓什么。”
  在种种机缘巧合下,这个刚出生只有名字没有姓的孩子,就像她之于这对男女的意义一般,为他们两个选定了崭新的重生。
  “——伏黑吗?听上去很好听!”女人抱起自己的女儿,取过婴儿手中那张写着“伏黑”的纸,开心地亲吻孩子的脸颊,与此同时,她的脸上也飞起一道玫瑰色的红晕,“宝宝真棒!”
  是的,这的确是个大秘密,毕竟谁也不知道伏黑甚尔其实是跟着伏黑惠姓的。
  一种独属于咒术界的倒反天罡。
  像是觉得还不够激进,女人甚至更改了自己的名字。
  她原先的名字是从秋之七草选的,是葛花的意思,代表着那个狗屎家族对她的期望,期望她将来能长成“大和抚子”那样的女性。
  伏黑蝉月也不知道那群狗东西是从那里找到的日文字典,因为她老爹从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大和抚子“——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不随俗流幽雅贤淑的品质,那个男人只期望这伏黑蝉月能够听他的话,然后等到女儿成年后便可以转手“卖出去”获取利益。
  不能学习不好,也不能学习得太好;要随时保持微笑,学会如何对男人释放魅力;要听从长辈的话,哪怕长辈是错误的,也应当尊敬他……
  伏黑蝉月在束缚里自由生长着,种种“教导”没有限制住她的脚步,她长成了其他花的样子,最终一脚踹开她爹,将那些无能狂怒抛到脑后。
  相比这位猛人来说,伏黑甚尔甚至要更保守一点,他只是将禅院从自己的人生中剔除,没有更改自己的名字——当然,老婆叫了自己那么多年甚尔突然叫别的听上去特别奇怪也是另外一个原因。
  这件事情,伏黑甚尔很满意,伏黑蝉月也很满意,刚出生几天没什么概念的伏黑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他俩的熟人受到精准打击。
  认识了好几年的朋友突然发信息说,以后我不叫这个名字/我入赘了,再结合前不久伏黑甚尔那种诡异的态度,纷纷觉得这俩人感情破裂婚姻完蛋。心里想天杀的,这俩杀星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工作暂停我去听热闹。
  记过到人家家里一看,完了,夫妻俩该怎么甜蜜还是怎么甜蜜,他爹的小丑竟是我自己。
  再一问,哦,姓是跟着孩子改的(?),伏黑甚尔嫌麻烦干脆就说成自己入赘。
  伏黑蝉月几个亲友肃然起敬,全部都用“男人怎么能有种成这个样子”的眼光看伏黑甚尔,转过头再用“你怎么吃这么好”的眼神看好友。
  一时间,附近小白脸这个行业都被伏黑甚尔带到了一个不属于他们的高度。
  *
  那这里的伏黑甚尔又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名字呢?
  是命运的不可抵抗,无论怎样更改,人都会固执地向一个方向前进,抑或只是怀念起妻子的只言片语,于灵光乍现中看到了什么。
  伏黑惠已经全都不可探得了。
  正如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看着那个和自己相似却并不完全相同的孩子,心中涌现的,全是难以用言语表达出的悲伤。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