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卡尔不敢乱动布鲁斯，即使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分出百八十个精神触.须戳进布鲁斯韦恩的身体，强行把他摇起来，可布鲁斯不知道为什么比一般小朋友缓慢太多的心跳却仍旧让他勉强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系统在卡尔的精神海内尖叫，卡尔也在自己的精神海内尖叫。
两个新手，全都不熟悉人类。
而成年之后无论是在世界意识的给予的资料还是在系统自己的了解里，蝙蝠侠都是绝对靠谱的强大非人类的情况，让他们根本对此时此刻看起来比一般人类幼儿弱小太多的布鲁斯韦恩处于一个绝对手足无措的状态。
他会死吗？他心跳怎么这么慢，他为什么不动了……
系统感觉自己好绝望，他无比痛恨自己没能提前加载人类生命体征观测插件，以至于现在只能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宿主同样无助的围着地上的布鲁斯转圈圈。
第一个世界的任务，就要这么中道崩殂，而系统甚至不知道如此炸裂的结束方式，下一次还会不会有知情的世界意识愿意接受他们这个过来拯救世界，结果还没开始激.情剧情就把世界支柱之一搞没了的家伙们。
完蛋了。
系统悲观的想。
他觉得他等会儿就可以去和世界意识谢罪了，毕竟如果他的动作不快点，可能都赶不上世界意识泯灭的瞬间。
悲伤的气氛从系统一路弥漫到卡尔这里。
两个悲伤的集合体疯狂的叠加发散着他们的慌乱。
卡尔毫无疑问和系统同样处于悲观消极的心态，但比起系统仍旧好一点的是他和系统位于精神海内什么都做不了不同，卡尔是可以接触到布鲁斯的。
这种实体上的接触会让人产生一种仍旧怀抱希望的侥幸感。
——他仍旧还在不死心的试图唤醒布鲁斯韦恩。
慌乱急切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卡尔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又应该说什么，匮乏的人类言语促使着他近乎本能的不停呼唤布鲁斯韦恩的名字，伸手也只敢小心翼翼的戳点，生怕一个用力把本就心跳缓慢的布鲁斯韦恩直接戳死。
但那心跳更慢了……卡尔发誓，自从他降落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的心跳都没有此时听见的这么缓慢。
每一下都似乎间隔着遥远的距离，每一下似乎都会直接没有再次搏动的可能……
他会死吗？
他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心跳突然停止了。
卡尔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停止了。
他的大脑里面几乎已经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古往今来，对于任何一个物种来说，给予对方一个渴望但却从来没有的东西，却又在对方得到他的瞬间抢走都是极端残忍的事情。
卡尔不缺乏自由，不缺乏力量，不屑于伪装，不屑于撒谎，但如果有什么让他放弃一定的自由，约束自己的力量，伪装成另外一个非我的存在，那必然是因为他有着更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快乐。
绝对的力量，数万年的强大但是孤独……
卡尔仍旧不能理解人类的弱小和他们莫名其妙的情感，但就像玛莎和乔纳森能培养出一个克拉克肯特一样，卡尔将自己命名为‘卡尔’其实是抱着他自己也没有细究过的渴望在里面的。
他其实很喜欢这个宇宙。
也很喜欢玛莎和乔纳森。
他不想走。
卡尔的视线落到了地上的布鲁斯身上。
系统注意到了他的沉默，但原本在尖叫的数据生命却没有做出任何反馈。
他当然知道他的宿主想要做什么。
卡尔来自一种残酷而可怕的物种，厮杀和吞噬铭刻在他的精神海每一个角落，对于这样一个擅长捕猎和泯灭一个种族群体的家伙，他有一个独特的能力叫做分化污染。
对一个非我的生命体注入属于卡尔的精神体，放任精神体污染同化这个生命体本身，制造出一个完全服从的眷属。
只虽然大多数如此诞生的眷属只是一个突破皮囊且没有神志的肉块，但只要卡尔在这里，一切就都是可控的。
毕竟……他有系统。
他的系统或许其他地方都不及格，但在对外形模拟的方面确实是极端的优秀。
他可以扮演超人，他理应也可以扮演蝙蝠侠。
而你看，多么巧合，这里甚至只有卡尔和布鲁斯韦恩两个存在。
所以动手吧。
动手。
卡尔慢慢的低下了身体，视线死死的盯住布鲁斯——对于有着自己家庭的原生纯种人类，系统想要一比一复刻躯壳是会有些困难的，所以他必须要谨慎，尽可能小的避免破坏这个躯壳。
呼吸放缓的一瞬间，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指尖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裂开成为五瓣猩.红的开口，尖锐的齿尖异化成为一个尖锐的锥体，有透明的液滴落在地上发出细微不可闻的滋啦声——只要将尖端刺进布鲁斯的身体，他就可以完美的达成强行污染和融合。
这是有风险的，这是瞒着世界意识进行的，毕竟他们一开始谈好的条件就只是扮演超人而已，蝙蝠侠绝对不应该是可以被扮演的一部分，没人知道卡尔这么做了之后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但总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卡尔的指尖摁压上了布鲁斯柔软的背带裤，指节锋利的尖端在背带裤的布料上磨蹭了几下。
但就在他即将准备将尖刺扎进布鲁斯身体的那一瞬间，就像是被手掌捂住的鸣蝉突然被放开，卡尔在一片安静之中突然听见了一声很小的“噗通”。
卡尔：“…………”
卡尔：“？”
卡尔原本即将戳人的指尖突然顿在了原地，原本危险的裂口因为无人操控以极快的速度又再次被系统的拟态遮掩过去恢复白白嫩.嫩的模样。
卡尔下意识的低头看去。
他对上了一双漂亮的钢蓝色瞳孔。
细细碎碎的阳光从玉米叶子缝隙落进眼底，像是阳光下水面的波纹，里面全都是细细碎碎的沁满的笑意。
卡尔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布鲁斯？”
活的？
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蠕动了几下，还是幼年期的甜心蛋糕像是从冬眠中骤然苏醒的活鱼，挨挨挤挤的蹭近了一点，“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到了？”
没有回应。
卡尔没能说出话来。
他大概的确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此时此刻，他所能做的只是张开嘴——有别的什么东西以更快的速度，倾泻了他的情绪。
“你……哭了？”
布鲁斯茫然的看向卡尔。
他像是仍旧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手掌不由自主的触碰，直到阳光下的晶莹破碎在他的指尖。
凉凉的。
布鲁斯若有所思的捏了捏指尖，手指的眼泪被他随手擦在手帕上塞进衣兜。
他望向眼前的氪星幼崽。
一如既往的柔软，一如既往的干净透彻，似乎不久之前的危险只是一个阳光下虚幻的泡沫，只是轻轻的触碰于是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他还在哭，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不停的流淌，但那双眼睛里，布鲁斯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不是一双会哭泣的眼睛。
即使他真的在流泪。
布鲁斯顿了顿，柔软的指尖似乎不经意的在袖口搅动了一下。
空气中有几秒难言的安静。
软软的小蛋糕看起来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给眼前的氪星幼崽带来了什么样的惊吓。
“对不起。”
“我出生那年发生了一点事故，所以心脏一直不太好，被冲击或者惊吓就会突然闭气……”
布鲁斯的声音小小的：“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卡尔没吭声。
他似乎是已经被吓傻了，于是半天声带不能正常工作，只余下眼泪不停的流淌。
布鲁斯又凑近了一点。
卡尔一边哭，他就一边给对方擦眼泪，小小只的手拿着柔软的布料看起来很轻但实际上有点力道的拍在脸上，留下笨手笨脚的蛋糕印痕。
看起来不像擦脸。
看起来是要给人毁容。
但是卡尔一动不动，他一点也不觉得痛，就像是他实际上也一点不想哭一样，但是泪腺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总有许多时候大起大落不受控制，于是只能努力遏制着哽咽，试图平稳声带。
有点艰难，但好在仍旧还算成功。
在布鲁斯把他的脸擦破之前，他终于勉强能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别擦了，你的手快流血了。”
布鲁斯茫然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然后他紧接着听见了第二句：“我没有生你的气。”
……
几分钟之后，刚帮助路边抛锚求助的韦恩一家检修完汽车发动机的乔纳森听见了身后门被突然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