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行,就这么定。”段虎摆摆手,“走吧,家去跟你爹歇着去吧。”
  “睡前可以再唠唠学习感悟嗷!”
  “啥、啥玩意儿?”老沈听得一愣,还想再问却见段虎都转身回去了。
  他只好问沈大牛:“你虎子叔说的啥玩意儿,咋还学习上了?”
  李守财蹬着三轮带着赵姥姥先家去了。
  只剩了老冯跟老沈带着大牛一道慢悠悠的往家走。
  老冯听见这个,也很好奇的把脑瓜子凑过来。
  沈大牛被两个人齐刷刷的盯着,脸开始涨红,使劲捋着脑瓜里的那些话,“嗯、嗯……虎子叔说,说我搁工地要注意身体,不能把骨头压坏。”
  “他说因为我不是为了受罪,去干活,是为了去学习。”
  “学、学习了这个……”沈大牛挠挠脑瓜,卡了一会儿。
  “哦!对!学了这个,是为了往后有能力再学别的!”
  “还有、有、有选择!”
  “嗬—”老沈瞠目结舌,倒吸一口气。
  老冯则颇为感慨的摇头晃脑起来,“大智慧、大智慧啊!”
  “当初我是咋说的来着?”
  “当年我刚跟咱工头认识的时候就说过,他是个心中有丘壑、脑中有智慧的人。”
  “……是挺智慧,”老沈干笑两声:“但他咋没寻思寻思咱大牛能不能听明白?”
  “所以他才说要学习啊。”老冯激动地拍拍大牛后背,语气深长:“大牛,天下所有的学习都一样,都需要细心、耐心、跟恒心。”
  “或许现在你没法把我跟你虎子叔说的这些话全都领会明白,但这也是一种学习。明天开始,你就能带着这些问题去思考。”
  “迟早有一天,你能领悟讲的都是些啥意思。”
  “那个时候,你就自然而然的学会了很多的东西、也领悟到了很多的道理。”
  ……
  翌日,跟着老沈一起到了工地的沈大牛,心中便一直默念他虎子叔跟冯叔说过的这些话。
  他知道,学习就是要把不会的东西学会,这就叫学习。
  所以今天,在老沈带着他一起去监工的时候,他默默地跑开了。
  “方叔!方叔!”沈大牛呼哧带喘的跑到一个工人面前,“我想学习!方叔!”
  男人怔愣片刻,哈哈道:“诶妈呀,这咋还扯个这么文的词儿啊大牛。”
  “你叔我啥也不会,能教你学啥啊?”
  “有的有的。”沈大牛眼里晶晶亮,蹲下身子将手岔在水泥里:“那天我拌的水泥可稀了,然后我爸就叫我去干别的了。”
  “后来的事情我能干得还行,可是这个水泥,我还是不会拌。”
  “我不会,我就要学习。”
  “诶妈呀!”男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神,激动地竖起大拇指:“大牛啊,你有这种心态真是太了不起了,叔给你这个!”
  “叔跟你说嗷,有这个心态那是非常非常正确的,就比方说你刚才说的那个事儿……叔给你举个例子嗷,”
  “你看你说你水泥不会拌,对不?那再说尺寸呢?你要是尺寸也不会量,横平竖直也不会找呢,你、你只会个搬砖头,那也就是说再换一个地方,你也只能搬砖头,对不?”
  “!”沈大牛听得眼睛越瞪越大,不自觉地放轻呼吸。
  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有啥东西马上就要浮出来了。
  男人又继续道:“那你看你叔我呢,那就是以上我说的这些,都会干,假如咱俩一起换了个地方,面试的时候人家一比,那你说他要谁?”
  “肯定要叔!”沈大牛举手回答。
  “对!”男人微微颔首:“因为我啥都会,所以人家乐意要我,因为我啥都会,那换个地方,别人也乐意要我。”
  “我就能比较比较,哪里的活儿赚钱更多、待遇更好,对不?”
  “可你就选不了,是不是?”
  沈大牛猝然打了个激灵,“腾”地一下站起来,面红耳赤道:“选、选择!这就叫有选择!”
  “学的多、会的多、有选择!学的少、会的少,没选择!”
  “……”
  “……”
  不远处,老沈躲在个角落连着抽了好几根烟。
  等到老冯过去的时候差点没被直接呛厥过去。
  “你这是要咋?啥事儿能愁这样?”老冯咳咳着使劲扇了扇烟。
  老沈哎了老长的一声,仰头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老冯啊,我突然觉得我贼傻……真的。”
  “我觉得跟我家大牛比,我才是那个脑瓜傻的。”
  “你知道我最傻最傻的是啥吗?”
  他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吐出烟雾,“我最傻的就是,总想着大牛脑瓜傻,所以能干啥就叫他干啥,啥简单就干啥。”
  “我可真傻逼啊。”
  “我总是跟他说,大牛不傻,大牛可不是傻子……可又从心里否定他。”
  “我觉得他但凡有个能干的事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有饿不死的能耐就行了。根本没想着不会的他能学、能学得越来越多,往后也能有好多条道走,想走哪条就走哪条。”
  “我真是……”
  老沈捂住脸,嗓子里火辣辣,“我真是没脸。”
  “怪不得我这些年都只能给咱工头儿打工呢。”
  “我做人不如人家,做爹也他娘的远远赶不上他啊!”
  第455章 换他之后的命都行
  “您、您好,同志,我是那啥……”
  临近放学,季阳拿了个手写的证明扒住尧河村小学的侧门,视线飘来晃去的,像是生怕瞅见谁。
  被他叫住的一个男老师三两步走过来,瞧见他身上的麻布时不禁一愣,再看看他的相貌:“哦!我说看您好像有点眼熟呢……前些日子我好像在村头看见过您一回,您是不是那个带头哭丧的?”
  季阳立马点头:“对、对!”
  他顺着栅栏的缝隙把纸条塞进去,“这个是一年四班乔明家长给写的证明,他奶没的急,家里大人也都来的不全活,忙得腾不开手。”
  “就给我写了个条儿,让我把娃接家去。”
  男老师一听这个,表情当即变得有些微妙。
  这家长是真够可以的!
  这种事情肯定会对孩子造成不小的打击,怎么还能找个陌生人来通知孩子?
  真要是自己脱不开身,哪管找个邻居也成啊,总比找哭丧的来好吧?
  可他也不能就这么把季阳赶走,想想便只能道:“同志,您稍微等我一下,我去要小门的钥匙。”
  “我肯定不能把孩子就这么帮您接出来的,因为我不是他们班的老师,也不认识他家长的字迹。”
  “您还是等看到他们班的班主任,跟他当面说吧。”
  季阳闻此当即面露难色,“可、可我着急啊,同志。”
  “您就不就不能帮个忙吗?……不、不然我把身份证给您压这儿吧?”
  “您应该不是我们村的,所以不咋认识我,我们这十村八店都认识我!”
  “我还、嗯……那啥,我还挺有名的!”
  “肯定不行!”男老师分外严肃,无情拒绝:“再急也得跟班主任说,我没办法帮您做这个主。”
  “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谁能负责?”
  “行,行吧。”
  其实季阳也明白这个道理,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自是没法再找借口了。
  于是点点头,艰涩道:“那麻烦您了,同志,您帮忙给我把这侧门打开吧。”
  “我穿这一身孝服,从正门走怪不好的。”
  “……您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男老师步履匆忙的去拿钥匙了。
  显然他也明白这种事情得低调着点。
  本来乡下人就都挺迷信的,这青天白日的,又马上就快到放学时间了。
  一个穿着丧服的哭丧先生大摇大摆地从校门走进来……那家长们得多大意见啊!
  大约十几分钟以后,季阳被带到一年级四班的教室门口。
  下课铃都已经打完了,班主任张老师探着头冲教室里叫了一声:“乔明,你快点收拾书包,你家里有急事。”
  “老师就在门口等你啊!”
  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出来了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娃。
  他扬起脑瓜,才想问老师家里有啥事儿就瞅见季阳了,立马伸手指他:“叔,你是不是咱村干哭丧的?”
  “我看见过你。”
  季阳抓紧点头:“对,是我……”
  完了就不知道后面这话该咋接了。
  怎料这孩子倒是挺敢的,想都没想就问:“咋了叔?是我家死人了吗?”
  “是我奶死了吗??”
  季阳一阵傻眼,寻思这娃怕不是能掐会算?
  班主任张老师见此,半掩着嘴凑近低语:“乔明他奶都瘫炕上老长时间了,这娃好像特讨厌她。”
  “前天我还偶然听见他跟同学唠嗑,说他奶咋还不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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