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季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保持镇定。
她正这么想,耳侧忽然跃进一道热情的呼唤,是个婶子到门口泼水,喊了声:“诶呦,余老板,今儿咋回来这早?”
季琴心一颤,突然慌张,开始四下找地方躲。
最后躲到个很窄的小胡同里,吞了吞口水偷偷往外看。
余光腋下夹着两条烟,是供销社最贵最好的,闻此停住脚。
有些不好意思地憨厚一笑,“明儿个有事,早些回来歇着,早点起。”
“诶呦,是去隔壁村相亲吧?”婶子大笑,“我听说的时候还以为是假的,没想还真有这么回事儿嗷。”
“啊......嗐,”余光搓搓烟盒,“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方媒婆说,那位女同志家原先搁南方,还是个富贵人家儿,后头是因为她家出事儿了,在那没活处了,才过来投奔亲戚。”
“但她爸现在弄县城干了个服装厂,也做得可厉害。”
“我这就一养猪的,全是乡亲们抬举我才叫个老板。”
余光摆摆手道:“跟人比不上,比不上。”
季琴眼睛瞪大如女鬼,眼里钻出血丝。
她开始听见季阳说余光相亲的时候也气,也窝火儿,可后来冷静下来又想。
甭看余光瞅着老实又憨厚,可她再了解他不过。
他是个眼光高的,要是随便谁都行,也不会打了那么久的光棍,活活单到快三十。
所以季琴后头就不担心了,觉得没准儿他就是推脱不过,敷衍敷衍。
没想,他嘴里竟然能说出,比不上这种话。
上辈子,他明明只说过配不上她、只觉得她是攀不上的仙女。
他咋能又有了比不上、配不得的?
而且人家爹还在县城开厂子的!
季琴打死也没想到,段虎那还没叫她找着缝儿可以钻,就先在余光这儿让她体会到了灼心般的危机感。
她气得都把嘴里咬破了,满嘴腥。
没想那婶子突然又来句火上浇油的,呵呵笑着压低了些声音,“余老板,我也是个实心肠的人,多说一句你甭见怪。”
“搁我听,那吃过苦的落难小姐倒是比你一直稀罕的季家二闺女强多嘞!”
“虽说那季琴年轻,外表也没挑儿,可她在他们季家也跟跷二郎腿让人伺候的小姐没差别。”
“你的买卖儿,也是你自己努力干起来的,依我看,娶媳妇好不好看不重要,得能帮上你、能给你搭把手最好。”
“你天天也不清闲,做啥要真娶个小姐回家伺候?”
“!”季琴听得脸色青紫,差点儿没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昏厥。
她一把扶住墙,才勉强站住脚。
身后,却骤然响起段虎凶蛮霸道的怒吼——
“艹!你这手咋又冰叭儿凉嘞!”
“出门前妈还叫你多穿点儿你非说不冷!”
“老子真服了你......艹,傻愣着做啥?掖我背心儿里捂捂啊!”
紧接着,便是季春花羞怯又慌张的反抗,“不成不成,你该拉肚子嘞!”
“甭跟老子废话!把嘴闭上老实儿的!”段虎边骂,边咵嚓一下撩起衣服。
季琴听到衣料摩擦、窸窸窣窣,不禁眼皮狂跳,
很快,就又听见一声可结实的“啪!”
她蓦地抠住墙,指尖都蹭破皮。
“啊!”季春花被惊得叫了一声,软绵绵的声音都直打颤悠,傻了吧唧地嘟囔道:“......你,你肚皮咋这烫......”
“还这老硬。”
“跟......跟烧着的大砖头儿一样。”
第74章 姐!你疯了?!
“......艹,你他娘是不是故意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段虎当即腹部绷紧额角跳动,“大砖头”立时更硬几分。
季春花被他说得后知后觉,白嫩丰软的脸蛋儿红得要滴血,拼命挣歪着要把手抽出来,“不要了,我不要你捂了!”
天爷啊,她真没寻思那么多。
可他这么一说她才恍然想起,他身上好像哪哪儿都是硬邦邦的。
“我真不冷......没骗你,我手就爱凉,天儿热时候也爱凉。”
季春花臊得要命,根本不敢再细想,更不敢再碰他结实的身体,干脆把手紧紧蜷缩起来。
躲在暗处的季琴彻底忍不住了,双手用力堵住耳朵,恨不能让所有她不想听到的声音全都消失!
都消失!!
“那我就先走了啊,婶儿。您也赶紧回家歇着吧。”
在季琴的诅咒和怨念中,前方终于传来余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她一愣,试探着撒开双手。
刺她耳朵、堵她心口的声音终于少了一个,可那种要把人逼疯的灼烧感却并未退下几分。
季琴冷笑,极小声地冒着酸意嘟囔了一句,“看来他还真要早起啊......”
“行啊,去就去呗,真以为你余光是哪根葱哪头蒜呢?”
“难不成除了你,就没有别人儿上赶着哄我疼我了么?”
言罢,她再也没停,直接转身从小胡同的另一边溜出去。
反正段虎跟那肥货正往季家走呢,她就不要跟他们一道去了。
今天,让她恼火让她憋屈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不过......再等一会儿就好了,只要他们答应去季家,季春花那死肥货横竖也要被恶心恶心。
等她再回去,没准儿都得烦得睡不着觉。
甚至,或许能因为这事让段虎跟她产生些矛盾呢。
她就不信,季春花怕了季大强二十几年,眼下就能因为嫁了人一点儿不听话嘞!
只怕是到时候就得整得她两头为难,还两头都不讨好。
沦落到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地步。
季琴想着,瞬间不忍窃笑出声儿,哼哼着曲子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
等走到季家门口的时候,季春花脑子里已是一片混乱,
她哪里还能顾上好奇段虎一会儿要做啥。
刚到大门口,她就要哭似地求他,“可以了吧,总不能进去了还让我这样儿......”
她一手拽着他褂子,另一只手又开始拼命推他肚皮,“我真不冷嘞,我手心儿都出汗啦!”
段虎哼哼着眯起眸,慵懒又散漫,与季春花急红眼的状态天差地别。
他虽没再拦她,却混不吝地牵唇粗笑,“咋?怕你跟人扒瞎被戳破了嗷?”
“搁谁看了也得觉得不对劲,心想你那么怕老子,咋还敢把手塞我褂子里呢。”
季春花眼更红了,绵柔眸底浸满雾气,委屈又羞愤地反驳,“你,你才扒瞎!”
“明明是你把我手塞进去的,也是你不叫我拿出来——”
“妈!是我姐!我姐他们到啦!”
季春花话还没说完,便被季琴的脚步声打断。
她迅速闭上嘴,也不知咋想的,下意识地就紧紧拽住段虎的褂子,贴在他身边。
“......”
段虎抠抠耳朵,不屑又凶悍地嗤了句,“你他娘的是真给老子丢人啊。”
季春花颤了颤睫,嘴里有点发苦。
她也不想这样,可她这脑子就是转不过来。
她只能想到,现在这屋儿里总共有俩伤她伤得最深的。
一个是对她打骂最狠的季大强,一个是直接害死她的季琴。
季春花直到马上就要共同面对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一种噩梦般的恐惧。
她攥着段虎的褂子,把那块布料都攥皱了。
忍不住心想: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我是真的又活过来了吗,是真的逃出季家了吗。
“得得得。你快把你那破眉头给老子松开吧,瞅着就晦气。”
段虎语气烦躁不耐,说完就强迫她松开自己的褂子,
将她胖乎乎的、又隐约开始变冷的小手儿重新裹进掌心。
“吱呀”一声,季琴推开门,低头酸楚道:“姐,你快去看看爸吧,我真没骗你,爸真是烧得起不来炕了。”
段虎连看都没看季琴一眼,就跟土匪似的拽着季春花往里走。
狷狂霸道得好似这是他自己家一样。
季琴不自觉地往后撤了一步,心头狂跳。
“咳咳,咳咳!琴琴!”季大强剧烈地咳嗽着,在里屋叫骂,“让那小贱货、浪费粮食的狗东西给老子滚进来!”
“老子倒要看看,她当着我的面儿还能不能说出那种狗屁混账话!”
段虎拉着季春花正走到门口,闻此顿时眉一横,作势就要抬脚去踹门。
怎想季琴方才只说了我姐回来了,没来及说段虎也来了,
季大强本来就在发烧,脑子也不咋清醒,骂完两句停都没停,就继续唾沫星子横飞道:“她以为她嫁了个罪犯就厉害喽?就能上天喽?”
“她简直是在做青天白日梦!”
他用仅剩的力气凿炕,俩眼血红着乐了一声,很是看不起地诅咒,“那样的罪犯,带着个残废似的老娘,还能一直横行霸道下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