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这个好字一出口,林云清便有些后悔了,她咬着唇,怪自己嘴快。魏策垂下眼睫,心中泛起一丝甜意。
这样便好,这样他就可以满足了。他唇角翘起一丝弧度,很快又将它压了下去。接着转过身,背对林云清道:“你也累了,回去早些休息吧。”
林云清顿了顿,答应了一声,犹犹豫豫地转身离开了。
迈出殿门,林云清这后悔便更大了,明日还是找个借口先溜出去吧,张伯山要说的事不能让魏策知道。若是魏策拿起教主姿态责问起来,她就寻个理由解释下,再好好告罪一番。
打定了主意,林云清向着住处走去。
魏策耳边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终于回过身来,看着殿门方向,有些出神。这样便好……他不求能常伴她身侧,只要,只要她能偶尔允许他离近一些。
这样便好。
入夜,魏策将殿内外厅的灯皆熄灭了,于睡塌处捧着林云清的衣裙,细细缝补。乌发垂在肩头,神情里满是郑重和柔情,粗粝的掌心里,细腻柔和的布料仿佛有了生命般,从撕裂到闭合。
选了合适的丝线,在左右对称位置各绣上一簇小小的火焰。
针线若用久了,看起来便也似兵器般,有了点煞人的熟稔和凌厉。可魏策手上动作却是轻的,珍重地捧着心上人的衣裙,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林云清半靠在塌上,卸了钗环,乌发垂坠,只着了里衣,手中却晃着那枚香囊,枕边是已经看完了玉楼策。她将香囊的吊绳挂在手指上,拎着旋转起来,这火焰就好像成真了一般。
“哪有人会在香囊上锈这个的?”林云清嘴里怪道,语气却是雀跃的,眼神里也是切实的喜爱神色。还没有人送过她这么用心的礼物,即便她不用香,这香囊也实在够漂亮,让她爱不释手。
那就让它先空着吧,林云清暗道。右手掌心托起一簇火焰,控制着它的形态,变换出和香囊上同样的姿态来。
左右手放在一起,火焰跳动似乎被这香囊的布料吸引,几次颤颤巍巍地跃动,看着竟有点可怜。林云清便不由得乐出了声。这香囊用了很大心思,很好看。
魏策这个人,真的有点难懂。上一世给了个不清不楚的线索,随后便死在了火里。是为了赎罪还是……同归于尽呢?林云清叹了口气,将火焰挥散。
这一世,她既然知道了魏策的秘密,也知道他可能会成为她真正的盟友,那孙氏夫妇就一定要保住。
第二日,林云清出门有些磨磨蹭蹭。
并非有琐事缠身,而是她还未完全想好借口。林云清迈出门去,抬头望天,大大叹了口气。
昨日梦中,魏策仍旧站在神殿中,一头乌发垂坠,烛火的暖光映照在他眉眼上,透出点哀伤的神色来。
听闻她不带他出门了,好像很伤心来着……梦里魏策神情颇为受伤,一双美目落下泪来,隐忍啜泣着,却未开口,也并未叱责于她,却还是让她觉得心中慌乱。而且诡异地是,也让她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林云清咬唇,心中则暗暗给了自己一拳,美色误人啊!
总之,今日不能一起走!拿定了主意,林云清转身换了个方向,向着三莫教正门走去。从正门离开,走这个方向,就不用路过魏策神殿,自然也不会碰到他。
然而只走了一小段路,便听到了身后传来小环气喘的声音:“云倾姐!”
林云清加快了脚步。
“云倾姐你等等我——”
林云清都快要跑起来了。
“云倾姐,教主说让你自己去吧,他今日有事。”小环不知道林云清怎么了,干脆叉腰停了下来,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
这下,林云清倒是真得停了下来。她扭头望向小环,高声:“好!我知道了!”随后一溜烟拐出了门,好似生怕魏策反悔一般。
“莫名其妙……”小环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望向林云清离开的方向,
林云清直接来到了玉茗堂。
掌柜的一见是她,忙将人引去了上次的茶室,又招呼人去喊少东家张伯山。林云清也不客气,直接叫了几份贵价茶点,慢悠悠地品着茶点坐等。
张伯山早就猜到了林云清昨日的意思,便是要他好好想想,今日全部交代了。
他很快便来到了玉茗堂。一进店门,便对着掌柜的招了招手,有些犹豫,附耳悄声道:“她……今日看起来心情如何?”
掌柜的顿了顿,也凑近一些,学着张伯山的样子,甚至四处看了看。
也压低了声音。
“……还行。”
张伯山颇有些无言,直起身,皱眉望了他一眼,摇着头往茶室走了。
掌柜的:……
茶室内,二人相对而坐。林云清品着一盏茶,淡声道:“张公子,不知你可考虑好了?”张伯山叹了口气,今日必定要吐出些事来,不然以林云清的性子,便当真不再理他了。
她在上京时,面对他的追求,便能果断地抛下宅子,千里迢迢来到这个三莫教。若今日不说,她便也可以在某天,再抛下他去往另一个偏远的镇子,死生不复相见。
“我只能透露给你一部分。”张伯山叹口气,认真地望着林云清。
她还是那样,为了朝廷,能献出一切。张伯山已经猜到了林云清此行的目的,昨日他对那个教主说的取他性命,也是故意为之。却不想……罢了,一想到此人胸中气闷。
林云清定定望着张伯山,眼神很是凝重,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张伯山终于道:“云清,这莫停镇,不宜久留,你快些离开吧。”
第52章 杀意
张伯山犹犹豫豫,只说了一句,便又止住。
林云清蹙眉,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这句劝告,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张伯山家族不仅和当地府衙有牵扯,似乎还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上一世,他竟并未露出任何破绽,也并未与此地有何往来。林云清心中细细思量一番,结合他今日的劝告,心中便有了些明目。这是不是恰好说明了,他此次前来,便是要将这生意渐渐撤出莫停镇的。
那这莫停镇,大概要乱了。
上一世三莫教的覆灭,究竟是不是偶然呢?林云清垂下眼睫,心中飞快分析着所有可能。
细细想来,这三莫教着实是个很合适的借口。无论是敛财,亦或是蛊惑人心,都是极好的。甚至……若有天用不到了,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清理掉,不留任何后患。
“这茶肆要关了?”林云清抬眸,锐利的眼神看向张伯山。
张伯山饮茶的动作止住,半晌,叹了口气:“云清,有时候,太过聪慧不是件好事。”
那便是猜对了。林云清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魏策坐在殿中,神情不辨喜怒,手轻轻叩着桌面,发出的声响如同打在人心上,无端得让人觉得有些阴沉和战栗。
底下跪了三人。其中一人在哭,另一人抿着唇不语,只有其中一个男人跪得直挺挺,微抬着下巴,神情中有些不服气。那人便是张楠竹,老许的干儿子。
事情要追溯到今日晨起。但严格来说,这其实是昨日发生的事。
卯时未过,魏策便听见了殿前的叩门声。他起身来到殿前,推开殿门,见二人哭倒在门口,声音凄厉哀痛。
其中的老翁,手高高吊起,夹着木板。旁边扶着他的是刘婶,灶房的厨娘。估计这老翁便是她的男人,一副老实相,此刻都有些不敢抬眼看他。
魏策蹙眉,将人带进了殿内坐着,细细问了来由。
刘婶是个好性子的人,但眼下被逼急了,也露出点狠色来。将来龙去脉道来,说着说着,便又给魏策跪下了。膝盖触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声音听得魏策再次皱紧了眉,抬手想去扶她,可却被挥开了。
刘婶眼下跪在地上,她家老周见状也忙跟着跪下来,只是抱着手,不敢抬头。刘婶脸色通红,犹带着泪痕,嗓子尖利:“教主,我今天就豁出我这条命去,也要讨个说法!您就是打死我们,就地埋了,我也要讲一讲这个理!”
魏策闭目,对着循声而来,在殿门外探头探脑的几个教徒道:“一个人去找小环。另外两个,去把张楠竹带来。”
“等等。”他又喊住几人,冷声道,“若他不肯来,就用捆的。”
这句用捆的,自然是说的张楠竹。
几个人互相看了眼,甚至不需多说,便能明白,这话中之意究竟指的是谁。此事一看便知,是张楠竹的杰作。类似欺凌抢钱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能将人逼成这样,倒是第一回 。
刘婶一向和气,面对一些不好的话,她也总是能忍则忍。如今这幅样子,看得几人心里都有些难受。
门外几人各自散去后,魏策还是上前,强行架起二人。只能抬手倒了壶冷掉的茶,给她们润润嗓子,平复一下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