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不由得让林云清高看他一眼。
  来三莫教已经有了些时日。
  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过去了三百多个日夜,林云清也不敢对魏策说一句了解。
  魏策此人和林云清印象中的着实有些不同。
  这一世,二人越走越近,林云清对魏策的认识,也在不断推陈出新。
  林云清扶了扶头上的帷帽,看向天色。她今日起得甚早,特地换了一身玄色织金衣裙,环佩叮当作响,打眼望过去,颇有些富贵和神秘。
  出门前,林云清还曾特地在三莫教门口张望了一番,才走出教门。
  她今日要去一个地方。
  左拐右拐,绕道了一段路程,又再三确认了身后无人。
  林云清上了雇佣的马车,缓缓行至莫停镇外,一处偏僻宅院。
  下了车,透过帷帽的轻纱,看了过去。
  老旧的匾额生了些蜘网,上书四个大字——张氏义庄。
  让马车夫在外候着着,林云清推开门,抬腿走了进去。
  院子很大,停放了一些棺材,均盖得严严实实。
  莫停镇风沙大,此时听着呜咽的风声,不免有些凄凉和惊悚,然而实际上,这些棺材都是空的。
  林云清却不怕这些,并非是她不信怪力乱神之说,而是因为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林云清淡淡扫过这些棺材,脚步并未多停留,视线也仅仅在一具眼熟的棺木上顿了顿。
  那是这堆棺材中,最贵重的,应是松木,雕刻了义庄字样,雕刻了花纹。只是应当做了许久了,眼下已落了一层灰尘。
  想必在义庄安葬的,也鲜少会用的到这样好的棺木。
  一个颇有些精瘦的老者迎面走了出来,行动间迅捷的很。
  见到林云清愣了下,随即行了一礼,“贵客到访,可是迷路了?”
  竟是个看起来颇有些富贵的姑娘。
  义庄守棺人老赵头愣了愣,随即,便露出了然神色,定是哪家姑娘慌不择路走错了路。
  毕竟又有哪个姑娘家没事往义庄来呢。
  林云清轻笑一声,清越的声音响起,“老人家,我并非走错了。”
  老赵头听得此话,面露疑惑。
  “我是来给自己寻个归处的。”
  第44章 义庄
  “这……这话可不能乱讲啊,姑娘。”
  守棺人老赵头被林云清的这番话惊到,微微让开了些,让林云清进内。
  观这位姑娘的穿着,应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或夫人,大概是日子过得不称心。
  老赵头叹了口气,手脚麻利地把本就干净的桌椅又都擦了擦。
  林云清道了声谢,伸出手,于半空中顿了顿,还是摘掉了帷帽,低头落座。
  帷帽一摘掉,老赵头就倒吸了口凉气。
  难怪会那样讲……
  真是可怜啊。
  老赵头摇摇头,又忙起身倒了碗热茶。
  林云清梳着妇人发髻,衣着华贵,头上却没什么装饰。
  更重要的是这脸……青青紫紫,竟险些看不出真容几何。
  老赵头本就是个心软之人,主家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让他守着着义庄。
  眼下看着林云清这副样子,老赵头哪里还猜不出林云清的处境呢?
  但凡成了亲,做了娘子的,命就交到了别人家手里。
  遇到人,便还能继续做个人。可若遇到的是“鬼”,那……
  “丫头,你这是……”老赵头一脸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露出个真心实意的惋惜来。
  林云清闪躲着目光:“老人家,我也不瞒你,我大概没有多少活头了。”
  说着,林云清以袖掩面,佯装擦了擦眼泪,声音中也带了些哽咽。
  “我被打成这样,家里也不曾管我,如今被欺辱至极……我只想给自己寻个尸身归处。”
  老赵头叹了口气,能说出这话,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丫头啊,我这义庄能是什么好归处不成?”老赵头将热茶向着林云清处推了推,眼中亦是无奈和怜惜,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若自己有子嗣,大概也就是这般年纪吧。
  “你看看,这里多么冷清,就连棺木都是凡品,次品。”老赵头劝道。
  林云清眼中闪过一丝暗光,她抬起头,面容平静,又透着淡淡死意:“我看墙角那松木棺椁就不错,人死本就是无知无觉,睡什么不是睡呢。”
  老赵头一听,便知的哪具棺椁。
  “丫头,这棺材……我老赵可应不了你,这棺椁早被被预定下了。”说罢,又叹了口气,劝道:“好好活着吧,有什么是活着解决不了的呢?。”
  “我可以出钱!”林云清眼圈红了,又要落泪。
  老赵头一看便知,这是气话。
  对着林云清好言相劝道:“我也不瞒你,丫头,这是给我老伙计留的,他早年没了孩子,这些年一直往义庄捐善款,他一个半截入土的人,什么念想都没了,尚能活下去!你大好年华,有什么不敢活的呢?”
  林云清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倔强得扭过脸去:“怎么有这样人?!”
  老赵头一看她不信,再看劝着劝着有了眉目,便道:“你等等,”说罢转身去了隔壁屋子,拿出个账册来,翻了翻,“看吧,这前两日刚来过的。”
  林云清一双眼红通通地,跟着老赵头的动作,扫量过去。
  待看清后,林云清露出个绝望眼神,掩面低泣。
  老赵头看见她这幅模样,不禁叹息着摇头,又是好一番劝解。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衣袖后,却是林云清微勾的唇角。
  果然。
  林云清借着动作,短暂松了口气。
  “丫头啊,万事朝前看。”老赵头将林云清送到马车旁,颇有些苦口婆心。刚刚又聊了许久,老赵头对这位姓云的姑娘甚是同情。
  林云清垂首行礼,姿态顺从婀娜。
  “我记住了,今日多谢您,赵爷。”
  “哎,”老赵头忙摆手,“这我可当不起啊,丫头你的善款,我老赵妥帖地收着呢。你是做了善事的,老天不会亏待你。”想了想,又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往后啊,还是要放宽心过日子,记得我老赵的话,把日子踏踏实实地过下去。”
  林云清点点头,帷帽下是若有所思的神情,捏住了手心的东西。
  这守棺人老赵,也是个有趣的人。
  没想到今日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午时,莫停镇东市,林云清下了车,向着贺云楼方向走去。
  突然,巷道中钻出几个形容潦草的男子,一哄而上。
  有两个高壮一些的,拦住了林云清去路,另外三个,则不紧不慢地绕到了林云清后方。
  “呦!”左前那个男人开口了,声音似破锣,“夫人这是打哪儿来啊,家里男人怎么也不派个小厮跟着呢?”
  林云清站定,冷冷看着面前的几人。
  莫停镇果然民风彪悍,寻常人看到她衣着富贵,应当不敢上前的。
  这几人是闲散惯了的,老远便看到林云清下车独行,衣着甚是富贵,且身形窈窕,眼睛一转,计上心来——闲着也是闲着,想女人了。
  将人拖去巷子,快点结束,能顺利离开。
  “我男人?”林云清吐出这三个字,觉得好笑。
  几人慢慢靠近,说是问话,却并不在意林云清的回答。
  眼中俱带着着贪婪之色,如同鬣狗般将林云清缓缓包围起来。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前方男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对她的帷帽伸出手。
  林云清轻抬手腕。
  袖中射出短箭。
  顷刻间,便穿透了那人手掌。
  男人愣了一下,抱着手,传来尖利的哀嚎。
  又一个利落地扫腿,余下几人便如同撒豆子般,倒了一地。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林云清淡淡道,接上了头一句话。
  原来她是想说,不需要男人。
  除了抱着手喘粗气的男人,其余倒下的几人,都有些错愕,却还有力气想些有的没的。
  为首那人抱着手,痛地冷汗直流,咬牙懊悔,该直接从后面将人抱住,这样就不用伤了他一只手。
  四个同伙从地上爬起,看见那只血淋淋的手,有了些胆怯,可随后,男人尊严被挑衅的气恼暂时占了上风。
  “来,一起上!”
  林云清还有事,抬头隔着帷帽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
  她不想耽搁时间。
  几人向林云清身上扑过去,手堪堪碰到林云清的帷帽,将其一把薅住。
  却不知林云清是如何动作的,只觉得身上一麻,便都飞了出去。
  帷帽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林云清脖子被那帽檐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她蹙眉回过头,看向倒地哀嚎的几人。
  眼下,一张脸俏生生的,哪还有之前满脸的青紫伤痕?
  林云清在返程的车上,已悄悄擦去了颜料,此刻用着看杂碎的目光看着这些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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