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林云清声音从背后响起，小环被吓得又是一抖，这次她终于忍不住了，眉毛竖起，转身，看向林云清。
林云清则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意，对小环道：“好小环，我不是故意偷听你说话的，不气不气……”说着便上手挽住了小环。小环嘴还撅着，却没说什么，只是嗔怪地看了林云清一眼。
林云清不由分说地抬手拉走小环，“反正今日也不用当值，跟我去逛街吧！”说完，她还对香香笑了笑，“小环我先借走啦，回来给你带蜜饯！”
香香舔舔嘴唇，点了点头。只见小环和林云清说了什么，二人吵吵闹闹地走了。
莫停镇因其独特的边境位置，来这里采买的人格外多，甚至有些富庶闲人是慕名前来游玩的。林云清和小环二人，在街市集上逛着，看了不少稀罕玩意。
她们平日里不常出门，教中事务还算繁杂。今日有林云清这个仙使带头，小环便逛得理直气壮。脂粉摊子，首饰铺子，衣料铺子，蜜饯果子摊……二人专挑这些女孩子爱的地方去看，走走停停，不多时便拎了满手的东西。
大多是包好的蜜饯糕点，也有一些这里不太常见的花茶。
“宫廷里出来的画师，每幅二十文咯！”
林云清听见这吆喝，不由得顿住脚步，拽着小环来到了画摊前。
画师蓄着胡子，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林云清上前打量了一番。宫内宫人本就多，她又多在前朝奔忙，其实不认得什么宫廷内画师，却还是忍不住来看看。
这画师周围摆了许多的画，有牡丹吐艳，有并蒂红莲，也有富贵花鸟，还有一副美人图。周围聚了不少的人，都在观摩他作画。
林云清仔细看着那副美人图，她虽未见过御用画师，却也见过画。这用笔并不似宫廷画师的手法，她在心中暗暗摇头，画的虽形似，却差了些意境，比起普通画作来说，确实要好看许多，但细节上却有些差强人意，用笔华丽，但是和宫廷内的画比起来还是不够好。
想必宫廷画师也只是个噱头罢了，林云清心中暗暗道。
小环却看得很认真，她凑近看了那幅并蒂红莲许久，对着林云清小声道：“这个画的不好。”
周围人很多，声音嘈杂，林云清一时间走神没有听清，侧头追问了一句：“什么？”
林云清没听清楚，可画师却听得真真的，他抬起头看向声音方向，皱起眉，厉声呵斥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
小环本就是个暴脾气，听人这么直白地刺她，她便也不肯相让，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哼！我觉得不好就是不好！”
“你——”画师猛地站起来，林云清上前一步，挡在了小环身前。
她定定看着画师的眼睛，缓声道：“抱歉，是我妹妹唐突了。她年纪还小，性格直爽，还请先生不要和她计较。”面上是谦卑维护神态，手却慢慢摸上了后腰的匕首，随时准备出手。
“哼，算了。”
那画师看了看二人，觉得她们只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此时看到林云清道歉，虽然心里不爽，却也不打算追究什么。
小环吐了吐舌头，看见林云清这么维护自己，有些感动。她又想起她们身份特殊，不能太过火，于是悄悄拉了拉林云清的衣袖。
三莫教的人出门在外，本就要低调，不能惹事，不然会很麻烦。林云清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看她一眼，二人起身离开了这里。
“你刚刚为何说他画的不好？”林云清凑近小环，边走边好奇地问道。
“就是不好啊！”小环头微微扬起，颇有些得意神色，“你看他的莲花，颜色用的不好，都太鲜亮了！画的也太密了，画面铺的那样满，看着就让人喘不上气来。”
小环用词憨直，却也真能说出东西来。
林云清蹙眉思索，她确实觉得那画差了些意思，却只是一种感觉，没有细想。经小环这一说，便能品出些味道来了。
林云清眼神微闪：“你说他画的不好，可你又没画过，这话我不信。”林云清这一番略带挑衅意味的话，被小环听到，果然停住了脚步，脸上随即露出不忿的神色。
“我怎么没画过？！我以前家里也好过，后来才被卖的。哼，你等着！三日后，我给你画一幅更好的！”
“是吗？”林云清眼中闪过笑意，点点头：“那好，三日后，你如果能让我心服口服，那我就……”
她四处看了看，盯上了附近的首饰摊子，上前一步拿起一支发钗，只见上面的小花清新别致，“我就把这个输给你。”说着扔下几个铜板，老板笑的开心，连忙收入怀中。
小环亦是唇角翘起，眼中闪过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神采：“那你就等着吧，发钗可要给我留好！”
付过了钱，林云清和小环手挽手往三莫教走去。小环嘴就没停过，吵得林云清有些脑仁疼。
魏策从阴影处闪身出来，看着林云清的背影，眼神复杂。他刚刚从孙宅回来，见到了养伤的二老。并从他们那听说了，有个三莫教的姑娘仗义出手救了他们，还不要报酬。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进了你们那个害人的地方？！哎……”
是啊，你这么聪慧的人，为什么要来三莫教呢。
第29章 同盟
魏策回到寝殿，换下了那身玄色常服，穿上红色教衣。铜镜内映出他高大的轮廓，眉目冷峻深邃，眼神沉沉。
回到三莫教，好似有些不真实感，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教主，魏策觉得这教衣似有千斤重，无端得让人喘不过起来。
夜色渐临，魏策坐回书案前，点起一盏油灯，静静翻看着下面的人从驿站取来的书信。
是来自上面的消息，内容有二。
其一，新一轮布教要开始了。前几日他已知晓此事，三莫教送走一批肥羊，自然是要再次扩大教徒规模，此番竟还拟定了人数，需百余人前来此听教义教法。
魏策冷笑，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教会需要吸纳更多的信徒，也要收容更多的金银。
这其二，便是问责。
——魏策私自决断，私放周某，不敬三莫神，枉顾上意，实难饶恕。
然，听闻许老已代为惩戒，故罚奉一月。望君行事前多多思量，莫让主人再失望。
他蹙眉看了半晌，放下信纸，捏着眉心叹一口气。垂下的眼睫闪过一丝狠厉，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
转身从书架上取出玉佩，铺开纸墨，冷笑一声，开始回信。
*
今日天色阴沉沉的，林云清换了身嫩黄衣裙，行动间好似一捧新芽。
来到魏策殿内，林云清便看到小环在一旁打盹。
看到来人是林云清，小环眼神清明了一瞬，多了些神采，对着她眨了眨眼。魏策则立在案后写些什么，并未抬头。
林云清对小环轻轻笑了笑，挥挥手，示意有话和魏策说，她可以去躲个懒。
小环开心地露出一个笑，对着魏策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云倾仙使，倒是和我身边的侍女，关系愈发好了。”魏策抬起头看了林云清一眼，继续低头写着什么，手上动作却没有停。
“教主这话倒像是在吃味了。”林云清眼神狡黠，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对着魏策道：“云倾今日是有事来求见教主。”
“正好，我也有事想要寻你。”魏策垂下眼睫，停了笔。
茶香萦绕，魏策和林云清面对面坐着。
林云清动作流畅，如流水清风般怡人，最后她手捧茶盏点了两下，两盏清茶便成了。
她将其中一杯推向魏策，做了个请的手势。
魏策眼睫轻轻煽动，用修长覆有薄茧的手，端起面前的茶，浅饮了一口，淡声道：“好茶，没想到云顷仙使竟擅茶道，喝起来果然不同。”
林云清勾起一抹淡淡笑意，“教主说的是，这泡茶工夫，要的便是稳。就如同我早年在烈火上讨生活，心不能急，行不可燥，不然就会失了本味。”
魏策放下茶杯，看向林云清：“哦？这倒让我好奇了，云倾既是江湖人士，又是从何处学得这茶艺之道呢？”
林云清不急着回答，饮了口茶道：“因为云顷知道，人活在世上，不能只有眼前这方寸之地。走一步，看三步，才能活的长久。”
说罢，轻笑一声：“有时候，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学的更多一些。这些道理……想必教主比我还要了解。”
“云倾姑娘有此眼界，让魏某佩服。人的确不能光看眼下，更不能光看表面。”魏策眼神锐利地看向林云清。
“比如，眼下姑娘是仙使。可安知来日，不会做教主呢？”
云倾嘴角勾起，露出个嗔笑，如霁雪初晴：“教主说笑了，那不过是我的玩笑之语，您竟然还记得。”
她抬眸看向魏策，意有所指地继续道，“不过这教主之位，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稳，亦或做得开心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