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顺子整个人猛地颤抖了一下。
就连仅仅碰触着他的肩膀的江谨言都感受到了这一阵颤栗,江谨言于心不忍的深吸一口气,“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她们。”
张顺摇摇头,面色苍白,“我……我可以去看看吗?可以吗?”
江谨言带着张顺去平安巷。
秦九月原本想跟上的,江谨言扭过头朝着秦九月摇了摇。
成功地阻止了秦九月随上去的脚步。
见证了一切的沈云岚呐呐的拉住秦九月的手,“九月姐姐,刚刚姐夫的意思是说张顺的娘亲和他心爱的姑娘都去世了吗?”
秦九月点了一下头。
沈云岚皱紧眉头,心中翻涌,眼眶通红,“怎么会这样呀?”
——
平安巷
张顺进门的时候,被自己家的门槛绊了一下,没有稳住身子,直勾勾的趴在地上。
额头摔破了一个窟窿,汨汨淌血。
他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爬起来,任凭额头上的血顺着鼻梁落下,也没有抬手擦一下。
就这样一路跑进堂屋。
堂屋里的床上和席子上,放着两个人的尸体。
张顺一路上跑过来,却在进屋之后,距离尸体还有三步远的时候,脚步骤然慢下。
他不敢上前。
犹豫着。
似乎只要不上前,就可以不承认面前的两具尸体一样。
坚持了很久很久。
外面响起了小麻雀扑扇着翅膀落在窗台上的窸窸窣窣声音。
张顺扑通一声跪下来。
快速的爬到了床前。
一只手拉着张大娘的手,尸体传来的凉意,让张顺落了泪。
他不停的用力的揉搓着张大娘的手,“娘,你是不是很冷?儿子帮你暖暖手,小时候你也是这样帮儿子暖手的,你睁开眼看看儿子,好不好?你快点睁开眼看看我呀,娘,你怎么忍心离开我?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不是说要看我成婚生子的吗?你还说要给我看孩子的,你还没有把你的传家宝留给我媳妇儿呢,我求求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江谨言眼眶狠狠一酸,别开目光,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娘——”
一道凄厉的声音后,窗台上的小麻雀吓得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只落下了窗台上的几粒高粱粒儿。
“小曼,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遭此横祸,是我害了你的大好人生,是我害你丧了命,小曼,我……不是人!”
房间里传来了扇巴掌的声音。
江谨言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小曼,下辈子千万不要遇到我了,对不起对不起,啊——”
孙小曼……
——大概是被宁王逼迫了,所以才几次三番故意套他们的话。
可是事到如今,人都已经不在了,江谨言往屋里看了看,看见张顺趴在地上痛哭不已的模样,决定听从秦九月的话,把孙小曼套话张顺下落的事情,烂在心里吧。
夜深人静。
江谨言陪着张顺把两人的尸体埋葬了。
也没有立碑。
只是在光秃秃的半山腰上,忽然就多了两个新的坟茔。
张顺在坟茔前面守了一晚上,江谨言就站在张顺身后不远处,等了一晚上。
日头第二天照常升起。
地平线上,霞光万丈。
不管黑夜多么漫长,阳光总是会如约而至,驱散掉阴霾,撕破黑暗,将光芒洒落整个大地。
张顺站起来。
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双腿僵硬,慢慢的挪动的双腿来到了江谨言面前,“江大哥,当初我死里逃生回来,就不应该回家,就应该隐姓埋名去宁王府查明真相的,就让我娘知道我死在外面了,那样的话,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呢?”
江谨言的心里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
事到如今。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张顺心中所想的,却不是对自己所干的这件事的后悔,而是对自己没有隐姓埋名去做这件事的后悔。
这么大的代价,赤裸裸的两条命,张顺的大半个人生……
这一切的毁灭,依然都没有动摇张顺的决心。
张顺擦了眼泪,“可是,哪里会有如果呢?要是真有如果,如果当初侯爷没有接近那两个奸贼不是更好吗?”
江谨言无言以对。
只是重重地捶了捶张顺的胸口,“顺子,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海深仇,我们一定要报,要告慰这些无辜的亡灵们的在天之灵。”
张顺握住江谨言的手,“其实以前我一个人,很多时候我都挺迷茫的,现在有了江大哥,我一切都听你的,我现在了然一身,无牵无挂,你有什么可以让我去做的,尽管说,有什么你不方便去做的,也尽管让我去做,我张顺的这条命以后就是为了报仇而活。”
张顺还是回了睿王府。
距离沈毅成亲还有十天。
江谨言一连几日带着孙宽出去郊外,每次回来,秦九月都敏锐的发现,孙宽有些不太对劲。
这一天,两人进了家门,江谨言去沐浴,秦九月趁机去了孙宽的房间。
小少年正坐在床上,扳着自己的脚。
看到秦九月,立刻拉着被子裹上了,“您……怎么来了?”
秦九月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睐着孙宽,“最近几日你跟着江叔出去做了什么?”
第662章 爹,我是不是应该先大家后小家?
孙宽眉头皱起小山包。
唇瓣抖动一下,目光中的期待逐渐变成了晦暗,他摇头,“没什么呀。”
这一看就知道是撒了谎。
秦九月指了指被子底下,“你掀开,让我瞧一瞧你的脚。”
孙宽立刻按住被子,“这不合规矩。”
秦九月站起来朝着孙宽走过去,想要亲自动手似的,“在我家里我就是规矩,快让我看看。”
孙宽憋红了小脸。
静静地按着被子。
就是不松手。
秦九月双手叉腰,“你是想让我动粗?”
孙宽敛了敛眼眸,偷偷的看了看秦九月,然后才一点一点的慢慢的掀开被子。
一双小脚丫露出来。
秦九月首先看到的是脚底板上的茧子,一层一层,这才几日而已,能长出这么多茧子,得是遭了多少罪?
这孩子从小又是个娇生惯养的,是整个山庄的香饽饽,山庄里的哪一个人不哄着他纵着他?
看完之后,秦九月重新坐下来,“说说吧,江谨言让你做什么了?”
孙宽有些别扭,“夫人还是去问江大人吧。”
秦九月扑哧笑出声来,“你是怕我不相信你?”
孙宽没吱声。
秦九月探过身子去,拍了拍孙宽的后脑勺,“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现在你心里是责备江大人的,你是觉得江大人这是故意在整你吧?虽然我不知道江大人这样做是何意,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孙宽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目光里满满的震惊,看着秦九月。
后者微微一笑,“其一,江大人如今时间宝贵,一连浪费几天时间来做这件事情一定有他的用意;其二,江大人也没有什么故意整你和欺负你的理由,就算有,他也不可能欺负一个孩子,顶多等你长大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孙宽眨了眨眼睛,声音微微带着点落寞,“夫人,你就那么相信江大人?”
秦九月“嗯”了一声,“我们夫妻一体,我自然是相信他的。”
孙宽忍不住的怼了一句,“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秦九月呵呵一笑,“呦,还有小脾气了?”
孙宽抿紧唇瓣。
小少年长得像他母亲,小小年纪,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像个小姑娘似的,如今这般模样,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小丫头,让人看着就心生爱怜。
旋即。
秦九月又揉了揉孙宽的脑袋,“好奇心驱使,想看看你们在做什么,顺便说服你不要因为排斥江大人而让江大人的计划落空。”
孙宽小小声,不服气的说道,“你们真是一家人。”
秦九月笑。
给孙宽送了杯水后,欲要离开。
“夫人,等一下。”
秦九月扭身。
孙宽问道,“江大人要做的事情,我父亲只是其中一环吧?”
秦九月略微思索,便诚实的点点头,“不过你放心,就算只是其中一个环节,江大人也一定会全力以赴,孙宽,江大人,是值得信任的,说这句话,我并没有站在江夫人的立场上,而是站在同你经历相似的所有人的立场上。”
孙宽不置可否。
秦九月无所谓地笑笑离开。
给孙宽关了房门。
孙宽憋了半天了,这会儿才轻轻的痛呼出声。
搬着自己的两只脚轻轻的吹了吹,看着脚底下一层一层的茧子,小少年咬紧了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