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中真意,脊背渐渐绷紧,眼睁睁见他慢条斯理地褪去外衫。
  屋内落入一片静寂,只余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作响。
  她闭上眼睛,垂下脑袋,只觉得水汽快要将她蒸了个熟透,身体的温度又给温热的水添了把火,咕嘟咕嘟地烧至沸腾,喧嚣得仿佛有人肆意闯了进来。
  周遭若有似无地冷淡香气突然变得明显。
  下巴被手指轻轻抬起。
  他微微倾身,凑至她面前,目光落向饱满柔嫩的唇瓣,似蛊惑般道:“朝朝,看着我。”
  她不睁眼,他便不撒手。
  就这么两厢僵持了许久,她终于败下阵来。
  ……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终于渐止。
  他为她拭去
  身上的水珠,把她抱回馨香柔软的床榻,又折返回屏风后面收拾。
  折腾许久,她甚至有些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但还是往榻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片刻后,他赤着上身出来,山上她给他手臂和肩上留下的咬痕未散,反倒又新添了几枚。
  她把自己蒙在软缎中,佯装假寐。
  她羞于去回忆先前的半个时辰。
  真是,男女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手段和法子?
  她还以为那些不过是存在于笔者之间的想象,没曾想他居然妄图带着她一一实现。
  更可恨的是她并不排斥,身体反倒会在他的引导下升起一种无法控制的感觉。
  慕昭上了榻,颇为熟练地把她捞进怀中。
  见她装睡不理会他,便故意探入了她的衣摆。
  她“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睁开眼睛严肃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慕昭敷衍地“哦”了一声。
  怕他再对她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往床榻内挪了几分。
  他对她躲他怀抱的行为很是不满,手臂一伸,轻易把她带了回来。
  她挣扎着,婉拒道:“天很热。”
  他面不改色示弱道:“我背疼。”
  但其实不疼,只有这样说,她才会顺着他的意思。
  于是她又老实不动了,但心有不甘道:“你疼你还和我做?”
  “就是和你做了才疼的。”
  但其实不是,和她做这种事真的很快乐。
  这种快乐他很难用言语表述清楚,只知每每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那份与她紧密相连的亲密,会让心底渴求已久的安定越来越清晰。
  若此心安处是吾乡,那她就是他的故乡。
  “……那你还?”
  “忍不住。”
  这句是真的。
  在他的前二十多年,他始终不理解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魂牵梦萦,且对此不屑一顾。
  他现在依然不明白,但却彻底经历过一回,并且甘之如饴。
  只要想起她,看见她,便无时无刻想去触碰,哪怕日日把她拴在身边据为己有也不够。
  人心总难逃得过欲壑难填。
  正如他此刻陪在她身边,明知她的生命中不可能只有他一人,却还是暗自希望她谁都不曾遇见。
  不论男女老少,不论亲人朋友。
  他只想她独属于自己。
  所以,他只能做得更好,把旁人通通比下去。
  “这个床好还是家里的好?”他问道。
  她如实回答:“家里的。”
  家里的床要更大一些。
  若她真滚去了床角,他不可能这般轻易地把她捞回来。
  而慕昭所在意的却是她默许了侯府是她的家。
  是他们的家。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她心里已经变得更重要了些?
  攻心如用兵,如今他已逐渐占了上风,今后还需再接再厉,万不可懈怠。
  *
  鸟鸣悠悠,清风徐来,是个晴朗夜。
  今日是八月十四,中秋的前一晚,也是她和娘亲约定好金蝉脱壳的日子。
  依着她拟好的计划,今日天没亮时,娘亲便会服下那假死药,静待药性发作后便是清晨。
  娘亲一贯起得早,白日院内的女使未见到她,定会起疑,派人去屋内查看时人便已没了气,这事儿很快就能传到月夫人耳朵里。
  温雪一无家世,二无宠爱,又恰冲撞了月夫人精心准备许久的中秋节宴,女儿还是个不听她操纵的性子,她自是对她厌恶至极。
  果不其然,月夫人并未打算好好为她料理后事,只差使了两个干粗活的下人,趁夜深人静时,将她扔去城外的乱葬岗。
  月思朝雇了辆马车,匿在树影里,亲自守着月府的小门。
  她都想好了,待接到娘亲,确保她安然无恙,便把她带回一处安全之地暂藏,待明日中秋节宴,以思母为名不请自上月府,问月夫人要人。
  月夫人自是给不出的。
  待过段日子,风平浪静些许,她便把娘亲接回她的宅子里,对外只宣称她思母入魔,所以寻了个替身养着,聊以慰藉。
  今日之事关乎日后能否让娘亲彻底改头换面地活在世间,因此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她犹豫数日,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慕昭。
  以她对他的了解,若他知晓,定不会让自己深更半夜亲自来这种地方接人,八成会指派他的属下,并且强硬地告诉她安心。
  可事关她的娘亲,又是她多年大计,她怎么能安心?
  若是不慎留下什么破绽,便会彻底功亏一篑。
  打更人的更声不知敲了几遍,小院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响起,一辆满是茅草的板车就这样缓缓使出月府。
  兴许是心虚,驾车的二人并未四处留意,只把车赶得飞快。
  待他们走得远了些,月思朝赶忙驾车跟上。
  未免被人认出,她今日特地换了身夜行衣,又披了件墨黑的兜帽,如不细看,只会当她是一个瘦弱的男子。
  她跟着他们一路使出了城门,不知过了多久,见他们停在了一处幽黑之地。
  此处三面环山,山体呈倾倒压迫之势,黢黑的岩石仿佛随时便会坍塌,把乱葬岗变成一处真正的埋骨之地。
  因着夜里与白日的温差,升腾起些许薄薄白雾,月思朝光是看着,便觉得胸口发闷,有些透不过气。
  好在不止她会恐惧,那两位打杂的下人放了板车,连杂草带草席里裹着的人通通一倒,便仓惶驾车往城里赶,一边赶一边唾道:“赶快回去吧,真晦气。”
  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她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凭借着记忆走向先前他们“抛尸”之处,忍着难闻翻找半晌,从草席里扒拉出还算体面的娘亲。
  她赶忙喂她吃下解药,长长舒了口气。
  仅需一盏茶的时间,她便能转醒了。
  先前她提心吊胆,紧绷着精神,便没觉得怎样,如今骤然放松了些,忽觉得此处万籁俱寂,只有幽幽萤火和惨白月光,实在是有点吓人。
  紧接着,比寂静更为吓人的东西出现了。
  她身后竟响起了细微脚步声。
  背后顿时起了一层冷汗,她攥了攥手,回过头去,见是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有手有脚,不是飘的。
  她知道有些好吃懒做之徒是靠扒死人身上的值钱物件谋生,想必他们此时前来,为的就是这个。
  如今人与鬼谁更可怕,她也说不清。
  她默默从袖中掏出匕首。
  俩人远远便瞧见一道模糊跪坐在边上的身影,起初还以为是多了只木桩,谁料看见那木桩还会动,其中一人率先跳起来:“鬼……鬼啊!”
  “鬼什么鬼?”
  另一人的胆子显然要大些,用手肘戳他一下。
  “都干了这么些年了,若是有鬼,咱们早缠上了,过去瞧瞧。”
  月思朝见两人离她愈发地近,心里顿时有些着急。
  若他们只是图财倒也好办,可这些游手好闲之人,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她们又是女子,他们在这荒郊野岭之处见色起意也说不定。
  娘亲还未醒,她很难带着她躲起来。
  但她已喂了她解药,断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等她独自转醒。
  娘亲性子怯懦,她会吓坏的。
  罢了,能拖一时是一时。
  等娘亲醒了,她们就是两个大活人,总比她一个活的带着一个昏迷之人要好得多。
  她抿唇想了想,如今只好从那个怕鬼之人下手了。
  她没多想,狠了狠心割破手指,把血珠抹在眼睛下面,和着风声,嘤嘤哭了起来。
  “……呜呜,我们死得好冤……”
  哭声飘入男子耳中,他吓得不敢往前走。
  “王哥,真是鬼……我今日不去了。”
  “我就不信真有鬼!”
  那姓王的男子嘴硬着,壮胆继续往前。
  他一把按在月思朝肩上。
  “喂!”
  她回眸,月下,是一
  张惨白的脸和挂着两行血泪的眼睛,眸中蕴着冷意,正直勾勾地越过面前男子,盯着远处的男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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