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季述大抵是真心喜欢她。
确认了这个答案,非但没让他高兴几分,反之心烦更甚。
他竟希望季述能贪图点旁的什么,如此,他就能把他比下去了。
而月思朝只觉得信息量好大。
这男人应当是哪位有皇子的宫妃的弟兄。
可她从前离高位者的世界很远,即便知道了这些,也听不出是谁。
草丛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慕昭拨开眼前的草叶,透过枝叶缝隙,静静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两人背对着他们,正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衫。
长公主先一步离开,又过了半盏茶,那男子才悠悠离去,彻底结束了这场隐秘的情事。
月思朝叼着根狗尾巴草,轻轻叹了口气:“既已走到貌合神离各寻所爱这步,当初又何必在一起呢?”
慕昭瞥她一眼,心想她也好意思哀叹旁人。
她不也一样。
他轻哼一声道:“据我所知,长公主未嫁进林府前,是有心上人的,可她还是为了权势,选择与林家结亲。”
“若她婚后肯收心,安安稳稳同驸马过下去,驸马也不会在独自买醉时遇上林凝雾她娘亲,他这半辈子也就因这场意外,纳了这一个妾室。”
她感慨道:“所以你瞧,
一场不情不愿的婚姻,直接毁了两个家庭。”
“婚恋自由多么重要,我是真的不喜欢父母之命那套。”
“很多时候被迫结亲反而会成为压抑人性的枷锁。”
“压抑久了,人就变得似一只木偶,可心却总想自救,便会做出些规矩之外的事,好证明自己还活着。”
慕昭的视线扫过来。
她什么意思?
暗示他,她过得很压抑,从而合理化她自己的偷情行为吗?
她继续感慨道:“当然,我没有为她开脱之意,偷情肯定是不对的。”
他冷哼一声:“知道不对还偷?”
月思朝思索片刻:“是我觉得不对,长公主未必会这么觉得。”
“我还是比较有良心的。”
慕昭欲言又止。
所以,她的良心就体现在送了季述的东西,也会同样送他一份吗?
*
是夜,怀宁郡主与月思朝相争马驹一事果然传入了长公主耳中。
“跪下。”
长公主居高临下凝着怀宁。
她这个女儿,平日里娇纵任性惯了,整日一群人跟在她身后哄着,供着,被人三言两语拂了面子也就罢了,偏偏得罪的还是她最想交好的武安侯府。
如今还要她来善后。
若非她今日心情不错,非得好好教训她一番才是。
她冷笑道:“从前男未婚,女未嫁,你对他有意,母亲从不曾拦你,可你既没入他武安侯的眼,不能与他结为姻亲,现下维系好咱们府上与他现存的关系,才是最要紧的。”
长公主并不知道怀宁之前对月思朝做过的腌臜事。
“……你瞧瞧林凝雾那丫头,再看看你。”她颇恨铁不成钢地瞥了怀宁一眼,“你倒好,不与他夫人结交也就罢了,还跑去她头上作威作福。”
“母亲,我没有……我只是想和她比试马术,是她执意要把马驹送给我……”
“……来人,把马驹还回侯府。”她平静道。
“不行!我既已承了她的羞辱,再巴巴地还回去,那不是白被在场的小姐取笑了吗!”
“还回去。”她美目凌厉,语调不容抗拒。
“……母亲,你就是瞧不上我!”怀宁径直站了起来,“爹爹也瞧不上我!你们都瞧不上我!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正厅。
月思朝一如既往地在烛下写东西,忽听见院内传来几声马啼。
她起身随意披了件衣裳,便往外走去,果然在院里见到了那匹小马驹。
它正埋头舔舐着一人手中的草饼。
而那人一袭墨衣,眉目如画,正是慕昭。
“你的马。”他把草饼塞到她手中。
“你的马。”她并不接,只推拒回去,“它谁都喜欢。”
“……谁都喜欢的马儿,我才不喜欢。”
他望着她,失笑。
“你知道马的脾气会随主人吗?你待谁都客气,它就有样学样。”
“若不愿意见它亲近别人,今日为何不据理力争,反倒拱手相让?”
她撇撇嘴:“你懂什么,这是策略。”
“你看,它如今不就好好回来了吗?”
慕昭心说,那她一个人孤零零走那么久算什么,害得他寻了半晌。
她可真乐意吃苦。
“做我的女人不需要什么策略,摆出态度就够了。”
他背过手去,径直越过她,迈进房间。
“你对旁人什么态度,我自会是什么态度。”
“我说过,会为你撑腰。”
她望着他清绝的背影,低低“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小跑跟上他。
“我记得你的马儿待我挺不一样的,那是不是意味着……”
他驻足,等待着她的下文。
月思朝忽然有些不敢开口。
片刻,他回身对上她清凌凌的眸子。
其间蕴着月色,看起来极为认真。
她似乎刚沐浴不久,不施粉黛的脸瓷白柔嫩,被水汽熏出淡淡绯红,把引诱和纯澈两个全然不同的形容,拿捏的恰到好处。
曾经吻过他的粉唇微抿,带着些许倔强。
她的唇很好看,不似他那般凉薄,带着柔软的肉感,像是一枝肆意生长的花朵。
他没忍住,朝她伸出手来。
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视线自他的面庞移向他的掌心,只眨了眨眼睛,又咽了口口水。
却没躲。
朦胧月光笼在两人身上。
他钳制住她的下巴,她看见他凝着她的唇。
略带薄茧的指尖轻轻按在她的唇瓣上,反复辗转几回,轻得似冬日里的雪花吻过她的唇。
她的心渐渐奏起杂乱节拍,仿佛笃定了什么,鼓起勇气开口:“是,是不是意味着……”
“那时,我在你眼里就,就挺特别的?”
第32章 喜欢“这还不露骨?”
慕昭安静了一瞬,似是在思考这个堪称冒昧的问题。
须臾,嚣张的心跳声随着他的冷淡声线一同扑进了她的耳朵里。
“是挺特别的。”
他带着极轻的停顿。
月思朝觉得他这或许是在深思熟虑,还可能是因着害羞的欲言又止。
她的脸颊默默升腾起本不该属于这个春夜的温度。
还未来得及出声,只听对方补充道:“特别傻。”
她三番两次地引诱他,纠缠他,不惜赌上自己的全部,就为了和他在一起。
但真和他在一起了,却又把他这个人中龙凤放一边儿晾着,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她不傻谁傻?
月思朝:“……”
她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挫败。
“其实我觉得我还挺聪明的。”她不满道。
他呵笑一声:“你哪儿聪明了?”
她深一吸口气,仰头去看他,索性开门见山道:“其实我觉得你待我和待别人挺不一样的,又总是对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起初我只是觉得你人好,但是后来想想,你好像不是对哪个姑娘都这样好。”
“这让我觉得你好像喜欢我。”
“譬如这匹小马驹,她们都说你从前死活不肯送人,可为何偏偏送给我了呢?”
“还打着陛下的名号。”
慕昭不语。
她问他这个做什么?
是想听他说喜欢吗?
可她又不喜欢他。
之前做的那一切,也不过只是为了嫁进来。
现如今已得偿所愿了,却还逼问他给她一个答复,是想进一步确认她是否彻底拿捏住他了吗?
她歪着脑袋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慕昭别开视线:“因为送别人,就是真的交去别人手上了,但送你不同,你是我名义上的夫人,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所以即便送了你,我也能日日见它,就像方才那般。”
……行吧。
她蹙起眉,锲而不舍问道:“那你方才摸我算什么?”
那样暧昧,惹得她心悸。
谁料慕昭淡淡道:“因为你嘴巴沾了菜叶。”
她闻言一窘,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唇瓣。
嗅到指间的花露香气时,忽忆起自己已经沐浴过了。
若真沾了菜,浣枝为她擦发时,怎会不提醒她呢?
她咬了咬唇,气鼓鼓道:“菜呢?你给我看看。”
慕昭面不改色道:“捻地上了。”
“小小一片,你总不至于趴地缝里瞧吧。”
她当然不可能真去找。
月思朝都要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