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闯去养心殿,面见陛下吗?
  只怕她还没进去,就被侍卫以行刺之名砍死了。
  告诉她那只会装死的爹吗?
  怀宁郡主能把这些话掰开揉碎,这般直白地丢在她面前,便知道她叫天不应,叫地无门。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老百姓。
  唯一能做的,就是离这些权贵远一点。
  可她的银子还没攒够,假死药也不知该去何处寻,主母现下打定了主意,要拿她的姻缘为家族铺路,她算计她至此,甚至有家也不大敢回了。
  ……她该怎么办?
  无助之际,她想到慕昭先前对她说,他会给她一个名分。
  若能去侯府做妾,暂住一段时日也好。
  起码慕昭为人正直,不会对她做这些腌臜事。
  待时机成熟,她自会离开。
  *
  一刻钟后,月思朝厚着脸皮回到了慕昭的房门前。
  她抿了抿唇,抬手规规矩矩地叩了三下门。
  一贯不耐的声线从房门传出来:“滚。”
  这若是以前,她定扭头就走。
  滚就滚,她最会滚了。
  可现在是她有求于人。
  她只得放软声线:“慕侯爷,我有很重要的事同你讲。”
  ……怎么是她?
  她还好意思回来?
  房间内沉默许久,才传来一句难辨情绪的声音。
  “进来。”
  她轻轻推开房门,见慕昭坐
  在案前,姿态懒散,正垂眸翻着什么,头也没抬。
  房门阖上。
  他听见她朝他缓缓走来。
  “月姑娘有话快说。”
  这话说得疏离客气,好似他们初识那般。
  她一路走来,本想了许多说辞,可不知为何,在见到他的刹那竟全忘了,压了许久的委屈反倒莫名其妙地冒出来。
  慕昭听见几声极轻的抽泣,这才抬眸,只见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里含着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倒像他才是那个拒绝她的负心汉。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少女委屈巴巴地垂着眼,纤细手指攥住他的衣袖,因着使力,指尖隐隐有些泛白。
  “慕昭……”
  “……方才是我太装了,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如今还作数吗?”
  慕昭压住唇角,缓缓抽出衣袖,与她拉开些距离。
  他端坐在椅上,双腿交叠,平静望着她。
  “哟,我当月姑娘铁骨铮铮。”
  “这么快就追悔莫及了?”
  第24章 娶你“我是要娶你为妻。”
  ……他可真阴阳啊。
  下次再写他的时候,定给他安排一下追悔莫及的戏码,好好疼惜一番他这张利嘴。
  月思朝的眼泪憋回去些许,当即在心中暗戳戳脑补了出报仇大计。
  不过他既没一口回绝,就说明此事尚有回旋余地。
  慕昭这人骄傲得很,似只整日翘着尾巴的大猫。
  先前她当着旁人,拂了他的颜面,如今回来求他,自然要把姿态放低些,先抚顺他的毛才是。
  她偷偷抬眼去瞄他,见那双墨色瞳仁里含了抹似笑非笑的讥讽,如今他的手正随意搁在书案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茶盏。
  几片翠叶贴在青玉壁上,里面的茶水几乎见了底。
  她咽了口口水,眼睛弯成月牙,颇有眼色地上前拿起茶盏,热络道:“慕昭,你渴了吧?我给你添杯茶呀。”
  纤细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手背,经外间风雨吹了一遭,有些凉。
  慕昭凝着那张就差把八百个心眼子写在脸上的容颜。
  她讨好他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这茶他刚喝完,渴什么渴?
  他看她倒是渴了,望过来的时候颇为渴望,还咽了口口水。
  他没阻止,只静静看着她的拙劣表演。
  她弯腰取杯时,裙裾落地,水色的裙摆轻扫在他的黑靴上,是他初次见她之时穿的那件。
  ……她似乎没有几套拿得出手的衣裙。
  朝他倾来的手臂在身前压出细微颤动,仿佛在刻意夺人视线。
  又因她先前未穿小衣,那片雪白如今正与襦裙紧紧贴合,更显圆润挺拔,裸露出的脖颈细长,身上沾染着他房间内的熏香,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与她……
  又开始了。
  这若有似无的勾引。
  他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
  对于她会后悔这件事他毫不意外,只是比他想像中快太多了。
  既然如此,她那时为何要转身离开?
  他视线放空,若有所思。
  月思朝端着茶盏,走向不远处正坐着水的红泥小火炉。
  热水倾泻而下,汩汩落进杯中,慕昭被这动静打断了思绪,循声望去,恰在白烟袅袅里,望见她弯腰倒茶而翘起的臀。
  他眉头皱起。
  真是,倒个茶而已。
  何必还要特意为他设计这么多撩拨之举。
  等等,设计……
  那时她转身离开,不会也是有心设计的吧?
  她与林凝雾一唱一和,只是想表明她不图自己什么,也不愿亏欠他,越如此,便越会让他觉得她颇识大体,好惹他心生愧疚怜惜,继而追出门去,求她无论如何也要嫁给自己——
  呵,她想得美!
  还好他在男女之事上没什么经验。
  否则真追出去哄了她,日后她不得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现在倒好,她发觉她的计策没得逞,只能乖乖回来讨好他。
  慕昭觉得自己简直洞若观火。
  能让她白捡了他这般明察秋毫的夫君,真是她上辈子积了大德。
  为了进一步展现他远超旁人的洞察力,待月思朝把尚冒着白雾的热茶放回书案后,他抬手拿起茶盏。
  “你不是渴了吗?你自己喝罢。”
  月思朝愣了愣,望向面前那只修长如竹的手,眸中潋滟,久久未应,竟生出几分楚楚可怜。
  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
  他同她对视片刻,毫不犹豫地回绝:“……你别想我喂你。”
  她哪敢想这个。
  之前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早把口渴忘在了脑后。
  不曾想,最终竟是他察觉到的。
  他肯给她喝茶已经很好了。
  她可不敢奢求他一个侯爷会屈尊降贵地来喂她。
  方才在外面受的委屈莫名又冒了出来,她眨了眨眼睛,试图压下眼中的酸涩,细细“嗯”了一声。
  带着未散的鼻音。
  ……好好的怎么又撒娇?
  还有她怎么又要哭了,她是水做的么?
  喂喂喂,他喂还不行吗?
  真是惹不起。
  慕昭抿了抿唇,心烦意乱地把杯盖丢至一旁,略过她已然伸来接茶的手,起身把茶盏递去她唇边。
  “喝吧。”他的手半盖着茶盏,不耐道。
  他见她又含情脉脉地望他一眼,继而垂首贴近,张开唇瓣含住青玉盏壁。
  鬓边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背,宛如情人爱抚。
  ……喝个水都不忘撩拨他。
  慕昭的喉结上下一滚,手背泛出青筋。
  少女却没喝下去,只是蹙眉抬首,微微后退一步,唇瓣上沾染了些许水汽,在烛火下泛起盈润光泽。
  “有点烫,我吹吹。”
  话音刚落,轻柔的香风便送至掌心。
  像是自海里泛出的浪,缱绻地贴上皮肤,留下潮湿的细吻。
  “……”
  她的手段简直层出不穷,他真是服了她了。
  慕昭冷着脸收回手,警告她道:“闭嘴,不许吹。”
  月思朝下意识抿唇,一时有些茫然。
  ……他是要搞什么喝烫水的服从测试,以此证明她听话吗?
  可喝烫水会烫坏喉咙,甚至伤及食道。
  她顺毛归顺毛,但也是有底线的。
  伤自己身的事她绝对不可能依着他。
  她端正神情,正欲辩驳点什么,下一瞬,却见他垂首蹙眉,认命般去帮她吹散茶水上滚动的白烟。
  慕昭显然不曾做过这样伺候人的活,昳丽的面容上写满了抗拒。
  烟雾散尽,他再次把茶盏递至她面前。
  “尝尝。”
  她面露怪异,难以置信却又不乏感动地瞥了他一眼,凑近轻抿了一小口。
  温度刚好,既可暖身,又不会烫。
  很快,一盏茶见了底。
  干涩尽褪,少女的唇瓣透出原本的柔嫩,她从茶盏里抬首,软声道:“慕昭,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这一切让她愈发不后悔回来找他的那个决定。
  说罢,她又依依不舍地舔了下唇瓣,垂下眼眸,于是错过了他耳后泛起的绯红——
  他想起它舔舐在他喉结上,又匆忙藏回去的那个瞬间。
  ……她究竟何时才能放弃引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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