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论如何,她这一路得了慕昭不少照顾,表达一下谢意是应该的。
  送什么好呢?
  送玉佩?
  太过暧昧了,没必要在两人的误会上多添一笔。
  送折扇?
  太过风雅了,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儒雅随和的人。
  她站在琳琅满目的街市,一时有些犯难。
  想起他屡次帮她时弄脏的外袍,她心中顿时有了决定——送衣裳。
  但外袍不行。
  太惹眼了,万一被人知晓是她送的,岂非给自己徒惹麻烦?
  里衣最好。
  既没有寝衣那么私密,也没有外袍那么张扬。
  慕昭这人讲究得很,连帕子都要用上好的绫罗,更遑论贴身穿的。
  她走进京城最豪华的成衣铺子,挑了许久,也没寻到一块比他那张帕子还要优越的布料。
  她只好问掌柜道:“还有更好的吗?”
  掌柜瞧着她的衣着,试探道:“姑娘,更好的布料价钱可也不低,且衣料娇贵,不可任人触碰,你若真买,我便给你去拿。”
  “买。”月思朝觉得自己从未这般有底气过,她把一包银两放在柜台,“不差钱。”
  “对了,要男子的。”
  “得嘞!”掌柜喜笑颜开,“姑娘是要送礼吗?”
  月思朝“嗯”了一声。
  “送长辈还是送夫君?”
  月思朝本想说都不是,但转念一想,若掌柜的继续问下去,她还要解释一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慕昭比她大不了几岁,总不至于归去她爹那辈,便道:“送夫君。”
  掌柜一副了然之色,而后从库房里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只紫檀木盒子。
  “别在那费劲巴拉的选布料了。”
  “听大哥一句话,送这个准没错。”
  “这可是京城小夫妻之间最为畅销的礼物。”
  “这是成衣吗?”月思朝伸手欲拆。
  掌柜的终究是个男人,怎好意思与姑娘家同赏这种东西。
  他赶忙去拦:“哎哎哎,是成衣!但这可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拆,只能在夜里你俩相处时拆。”
  月思朝还以为是什么不可受日光的名贵料子,顿时来了兴趣。
  她问:“穿上舒服吗?”
  “肯定舒服啊,你俩都舒服。”掌柜打包票。
  “那白日里能当里衣穿吗?”
  掌柜从没听说过这样大胆的穿法,但他尊重每一位客人的癖好:“可以的。”
  月思朝爽快道:“行,我要了。”
  掌柜颇为贴心地为她包好,用上好的丝系了结,看起来十分拿得出手。
  月思朝心满意足地拎着它坐上马车,思忖着何时去送给慕昭。
  第18章 撑腰“来为你撑腰。”
  慕昭回京后要去面圣,今日怕是不得空见她。
  车厢把街市的喧嚣隔绝开来,月思朝静静坐在车内,阳光被苎麻帘子遮挡得很严。
  她忽然有些怀念慕昭马车上滤出柔暖光线的月影纱。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视线落向那只檀木盒子,昏暗中,她忽然很想拆开瞧瞧到底会是怎样惊为天人的衣裳,竟见不得阳光。
  她端着盒子,研究半晌,自觉若是拆开,凭她的手艺,绝对打不回这样完美的结扣了。
  她本就是买来送人的。
  若被慕昭发现她私自拆开过,似乎也不太好。
  道德终究抑制住了她的好奇心,她恋恋不舍地把檀木盒子放到了一旁。
  外面传来马夫的声音:“姑娘,到啦!”
  马车停在月府的侧门,掀帘的瞬间,她被烈日晃了下眼,垂首时,瞥见府前凋谢了的海棠花瓣。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离府这么久了。
  娘亲和浣枝定是想她了罢?
  明日若无事,便去寻一趟季述,而后再带着礼物往武安侯府走一趟。
  终于做了决定,她迈起轻快的步子朝自己小院走去,刚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便见主院的女使趾高气扬地过来。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月思朝一愣:“现在吗?”
  “是啊,夫人已经等您好几日了。”
  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
  月思朝沉默地跟在女使身侧,思忖着这些日子她都犯了什么错,思来想去,又觉着她挑不出什么毛病。
  毕竟她在外赚钱这件事是主母默许了的,可以给她省下不少本要分给她小娘院子里的银两。
  她总不能拿她数日不在府中做文章。
  罢了,见招拆招吧。
  她跟着女使迈进正厅,却见家中人皆在。
  月夫人和月庭坐于主位之上,身后站着月思娴,而娘亲和几位姨娘则坐在侧方。
  另一侧则坐着位衣着不凡的男子,面生得紧,她不认得。
  温雪见她来,焦急想要起身,却被一旁的女使按坐了回去,她偷偷瞥了眼主位上坐着的不为所动的男人,又瞧了瞧站在厅中不明所以的女儿,顿时红了眼眶。
  “老爷,夫人,人带来了。”女使恭敬地站在了一旁。
  “还不跪下!”月夫人颇具威严道。
  她为何要跪?
  月思朝站着未动。
  杀头前还得先判罪呢,若是她连犯了什么错都不明白便跪,天然理亏三分。
  她看向她那没用的窝囊父亲,福身做全礼数,冷静问道:“父亲,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月庭心虚地移开目光。
  月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疾言厉色道:“你还好意思问你父亲?我们月家怎会养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
  月思朝微蹙眉头。
  这话好生耳熟,之前夫人每回发落家中庶女,都是这般的开场白。
  “母亲,你平白无故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女儿可不敢承受。”
  月夫人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人,把证物呈上来!”
  话音刚落,一团墨色衣衫便丢至她身前。
  月思朝定睛一瞧,是那个雨夜慕昭借给她的外袍。
  那时她把它拿回府上,塞进了脏衣篓里,还未来得及交待浣枝便又离了府,没想到竟被主院的人发现了。
  她深吸一口气。
  难道这些日子她与他一路北上,这么快就被府上的人知晓了?
  可她与他在一起乃事出有因,且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
  “不是的——”
  月思朝正欲开口解释,却忽被月夫人打断。
  “你还想狡辩什么?”
  “你与史公子之间的事,他都悉数告诉我与你爹了。”
  ……史公子?
  他是何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月思朝狐疑看向正厅中的那位陌生男子,他亦在看着她,目光颇为狎昵,令她有些不适。
  “可我不认识什么史公子。”
  她的语气冷了下来,很快在脑海里理清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爹的上峰前段日子致仕了。
  看这位史公子的衣着,大抵是哪位高官
  家的公子。
  如今家中仅剩她一个适龄的庶女,八成是打算拿她来为她爹铺路。
  但她的嫡姐尚未许人家,依着次序,断没有隔过她,来为自己说亲的道理。
  更何况,依月思朝的性子,断然不会同意。
  既然正经嫁娶的路子走不通,他们只能另辟蹊径,搜了她的房,而后用此事做文章。
  即便她房中没有这件墨色衣衫,怕是也会被栽赃个旁的。
  月夫人冷笑道:“事已至此,你就别狡辩了。你若不认识他,怎会在自己闺房里私藏他的衣衫?”
  “那根本不是他的!”
  “你如今否认又有什么用,史公子都已然认下了。”
  陌生男子终于开口:“是啊,朝朝,你不必袒护我,我今日坐在这儿,便就是愿意为你负责。”
  负责你的头。
  月思朝咬唇,思忖着转圜之策。
  其实只要派人去知会一声慕昭,让他作证就行。
  可她不打算把慕昭牵扯进这事儿里来。
  依照她爹和主母的无赖性子,若知道这衣裳是他的,这么好的攀附机会在眼前,八成会赖上他,逼他给个说法。
  慕昭本就不欠她什么,甚至对她有一份恩情,她怎能这样对他?
  “……总之我不认识他,更不会与他发生什么。”月思朝笃定道,“母亲总不能只听一个外男的一面之词罢?”
  “若是如此,今后什么猫猫狗狗上家里来,都说曾与娴姐姐发生过什么,难不成您还要让她一个一个地嫁一遍不成?”
  月思娴惊恐地瞪大眼睛:“母亲,您今后不会真的这样待我吧?”
  月夫人狠狠地剜她一眼,斥责道:“闭嘴。”
  瞥见月思娴,月思朝忽想起她抱着衣裳回府时,曾与她撞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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