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毕竟他白日里就猜出她常来这样的地方,想来应该是无意看见了他,故而计从心来,设下此局。
  凉薄的目光扫过面前女子,他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裳沾了水,紧紧地扒在肌肤之上,勾勒出姣美的身姿。
  裙摆已被划破,能看出是人为的痕迹。
  其实,她不是妖娆艳丽那挂的姑娘,非要论起来,倒有些白云出岫的纯净。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直视他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水雾朦胧的江面。
  也正因如此,她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很难不去怀疑她的居心。
  眸光垂落在她身前的挺拔可观之处,他轻而易举地下了结论:“你把你自己搞成这样,是想以此胁迫我对你负责吗?”
  第5章 情趣“是要与我玩情趣吗?”
  “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不可能。”他斩钉截铁道。
  慕昭这倒打一耙的说辞简直令她无言以对,她只得解释道:“我只是为了捉贼。”
  “难道你的贼在我这儿?”他当即反问道,“你身上的簪花荷包首饰都与白日我见你时一般无二,你说说看,你被偷了什么?”
  “我……”
  要是说她其实很在意他白日里随手施舍给她的那张银票,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们穷人的世界,慕昭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她生生截断了话头,简单概括道:“总之,丢的东西我已经追回来了,但好像不慎得罪了这里的人。他们在外追我,我才不得已推门而入,想从窗户逃出去。”
  说罢,月思朝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好苍白的解释,可世间万事的发生有时就是这么没道理,正如蝴蝶轻扇翅膀,便会在很远的地方掀起一阵风暴。
  也正如她屡屡遇见他。
  慕昭轻笑一声,凉薄的眉眼间染上些戏谑。
  “你们舞文弄墨之人编的故事都这般离奇吗?”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此处离地面足足数丈高,若我识人无误,月姑娘当不会轻功罢?”
  身上的衣料忽然绷住手臂。
  她垂眸,见慕昭颇有些嫌弃地拎起她的袖子,将她拉至窗前。
  “你走给我瞧瞧。”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与慕昭在这儿耗了许久,也渐渐发现了花楼里的那些打手并不敢来擅自打扰他。
  这样的环境给她添了些许安全感。
  此时再看向窗外,先前冒险爬窗的念头已经消退了大半,便显出几分犹豫来。
  慕昭自不会真让她一个姑娘家当他的面跳楼,窥见她的犹疑便足够了。
  “你方才说你来捉贼是吧?”
  “难道你觉得你尚有几分姿色,便拿自己当诱饵,来这儿钓采花大盗?”
  他嗤之以鼻道,随手把窗阖上,彻底断了她走窗的念想。
  本就光线不足的房间变得更为昏暗。
  加之她生得白,在这样的映衬下莫名显得耀眼,总会不经意地攫取他的视线。
  少女的鬓发有些散乱,身上沾染着潮湿的水汽,裸露出的精致锁骨处蓄着她自己都不曾留意到的雨珠,脸颊的绯红仍未消退,却紧抿着唇瓣,一副不服气的倔强模样。
  感觉很好欺负,想弄哭。
  离谱的念头一闪而过,慕昭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你是打算带我去京兆尹府蹲大牢,还是把我带去你爹面前?”
  月思朝望着他,一时有些懵。
  “……你在说什么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标一直都是我。”
  “特地给我编了段故事和身份,是想与我玩情趣吗?”
  毕竟他好像还没有看过她写采花贼与女捕头。
  看来他还是太保守了,对男女之间那点事的确没什么经验,自从认识她以后,就一直在大开眼界。
  月思朝:“……我没。”
  算了,她好像根本就没法和他解释清楚。
  在自暴自弃的沉默里,她终于察觉到了那道时不时扫来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咬了咬唇瓣。
  难怪他非要说自己蓄意勾引。
  她知道自己的衣裳被雨淋湿了,但先前紧迫,她没时间留意这些。
  可她真的没有,她不慎闯进来,也只是为了逃出去。
  但现在好像有些进退两难。
  房间外是想堵她的花楼打手,房间内是满脸写着给他一个说法的慕昭,真正相信她的人又被她丢在了雨里,自己还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等等,花楼……
  灵光乍现,月思朝发现了她不曾留意过的盲点。
  她不是被家中娇养着的闺秀,很多天真烂漫的小姐不明白的事她都知道。
  慕昭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花楼里,他来这儿,肯定是要纾解压抑已久的男人欲望。
  可她闯进来的时候房间就没别人,到现在为止,该来的姑娘依旧没来。
  那么他定已是被她搅扰了兴致。
  好事被搅扰,他心中不快,见自己孤身一人误入他的房间,便攀咬她蓄意勾引,大抵是想借此机会顺水推舟地与她……
  想到这儿,月思朝心中一阵儿后怕,再看向慕昭时,神色便变得有些晦涩。
  她虽然会写,但是那都是纸上谈兵。
  且专业的事还是由专业的人来做,她和他这样算什么?
  算无媒苟合吗?
  她不能再由事情这样肆意发展下去。
  好女不吃眼前亏,她放软声线道:“……到底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除了……那个。”她吞了口唾沫,小声补充道。
  那个是哪个?
  这女人总是很莫名其妙。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向他服软。
  秀气的细眉微微蹙着,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
  她先前不捂着也就罢了,如今双臂抱在身前,因着手臂的压迫,非但起不到什么遮掩的作用,反倒让形状更惹眼了些。
  当慕昭意识到自己会有意无意地瞥向那处,心头更是窜起一阵无名火,但又说不清自己究竟在烦什么。
  陛下年事已高,国储却仍未决断。
  舅舅今日的意图便是想以美色诱之,让他帮扶皇长子。
  但他们不欢而散了。
  慕昭并不清楚月思朝的闯入究竟有没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但她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实质上的麻烦,勾引的把戏看起来也很失败。
  她终究是官眷,又是一个柔弱的姑娘,穿成这样从此处走出去,真遇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他良心亦难安。
  思及至此,慕昭垂眸凝着她,抬手按在了腰间的革带上。
  月思朝眼见他的举动,面色愈发苍白。
  非要与她这样吗……
  他方才揽她腰时力气很大,虽然她也不赖,但是自知绝没有到能与他抗衡的地步。
  如果他要硬来,她只能想办法把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然后保留证据,去报官。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最终的结局很可能是她自认倒霉。
  但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当一只忍气吞声的鹌鹑。
  直到宽大的外袍笼罩住面前的少女,慕昭才发现眼前女子的眸中已蓄满了泪,挺翘的唇紧抿着,强忍着没让它们落下来,正错愕地望着他发呆。
  月思朝裹着他的衣袍,望向那张冷若冰霜的昳丽面容。
  袖间是淡淡的茶香,与她的品味倒是很像。
  只是……脱了外袍给她穿吗?
  看来他也没有那么讨厌。
  她抽了抽鼻子,先前的委屈一扫而空。
  慕昭瞧着她感动到泫然欲泣的模样,微微凝住眉头。
  为避免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他特意警告她道:“你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尤其不要想对他以身相许。
  月思朝心神一凛,还以为他看出了她先前的小人之心。
  都说伴君如伴虎,常侍君侧之人和她果然天差地别,居然能这般轻而易举地洞察人心。
  只是那些污秽难言的想法就这样被一语道破,令她有些惭愧,她心虚地躲闪了他的视线,细声细气道:“知道了。”
  ……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承认了?
  果然那日在城门前,她就是嘴硬。
  思慕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毕竟他真的很出众,不论家世样貌,还是身材品性,样样都很拿得出手。
  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好心,慕昭道:“跟在我后面。”
  推门出去的时候,月思朝竟觉得恍若隔世。
  先前嚷嚷着要捉拿她的人噤声在一旁,无人再敢置喙。
  这就是金钱权势的力量吗?
  这个世道的权势女子实难肖想,但是她日后一定要很有钱。
  她悄悄仰头,望向男人的侧脸,鼻梁高挺,线条清晰,带出些凌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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