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悻悻地收拾东西下了班,拐去北淮巷那家小糕点店取蛋糕——上次来这儿,她连个贝果都不舍得买,但五周年毕竟是五周年,人的青春一共有几个五周年?肉疼归肉疼,这点仪式感还是要有。
她拎着蛋糕盒,心里乱糟糟的,手指下意识又拨了几通电话,依旧是冷冰冰的“无人接听”。
本来说好她买蛋糕关狄买花,一起去关狄家庆祝,可她没钥匙,若是关狄不下班,她难道要在楼道里干等?
她脑子一分神,脚下没踩稳路沿,一个踉跄,扑了出去——
几乎同时,一声刺耳的急刹响起,一辆suv从街口猛地掠过,车轮险险擦着她的鞋尖,带起一阵灼热的风。
罗芝心头一跳,拼命后撤,好歹退回人行道,却被车轮卷起的污水狠狠甩了一裤腿。
“……喂!!”
她忍不住冲着那辆suv大喊,声音里夹着恼怒和惊魂未定,然而车尾灯只是不屑地一闪,径自扬长而去。
她站在路边,脸色发白,呼吸滞涩,掌心被蛋糕盒的硬角硌得生疼。
不知道蛋糕还完不完整,是不是也被甩到盒子上了?花纹不会糊了吧?
忍着狼狈,拖着沾满污水的裤腿,罗芝硬着头皮去了关狄家,然而敲了半天,屋内依旧毫无动静,楼道里风一阵阵地灌进来,裹着水泥和霉味的潮气。
她缓缓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去,肩膀一寸寸垮下来。
第15章 你穷你有理,全世界就都得让……
#谈恋爱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能不能不谈,能不能明天谈,能不能只看别人谈。
关狄整整晚了一小时才出现,上楼的脚步匆忙,脸上写满疲惫,却连声“对不起”都没有。
“快进来。”他开了锁,径直迈过门槛,直奔冰箱,拧开水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像是才活过来一样,随即滔滔不绝地开口了。
“我二姨家的表妹又在学校里惹事了,之前就有把同学打伤的前科,这次倒好,直接被人录下来了,对方家长一口咬死要追责,天,这事你说能小吗?现在校园暴力是多敏感的社会议题,她居然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现在家长要闹大了,怎么办?!”
他痛心疾首,滔滔不绝:“哎,我老早就说二姨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挣了点钱就毫无底线地惯养,养得这个表妹一身毛病,看谁不惯就动手,现在好了,出了事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大家子又哭又闹,我妈只好来找我拿主意……”
他抹了把脸,仿佛处理完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案,疲惫中透着某种自我感动,眼里还闪着意犹未尽的光。
“还好我还懂点,跟人家出面交涉,好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哎呀你都不知道对方多难缠,主要是这件事我们也有理亏的地方,处理起来更得斟酌小心……”
罗芝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拎着那个小心翼翼护了一路的蛋糕盒,指节都被塑料绳勒得泛白。
她竭力克制情绪,听完只轻轻问了一句——
“我的花呢?”
关狄一愣:“什么?”
罗芝慢慢伸手:“说好的周年纪念,咱们一个人买蛋糕一个人买花……我的花呢?”
“?”关狄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问题,把水瓶往桌上重重一放:“我这不是处理突发事件了吗,都在救火了,哪里还顾得上买那个不实用的东西?再说这花就非买不可吗?高价低效零回报,纯属短期消费,价格还不便宜,同样的钱拿来做更重要的事岂不更好?”
罗芝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
“你答应了要买花,是用来庆祝五周年的。”罗芝机械地重复。
关狄却摇头,一脸不认同:“你想想,一束花几百块,三天就蔫,意义到底在哪儿?你要真的在乎这个,那我只能说你活得太表面了。”
罗芝站在那里看着他。
她就这么看着关狄理直气壮地、一次又一次地用所谓“实用主义”掩盖行为上的欠缺和失约,看着他大谈经济理论和实用主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她眼神冷下来,语气缓慢而清晰:“你二姨家的事,为什么要你出面?”
关狄很是讶异,完全不理解罗芝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他瞪着罗芝:“你是不是根本没搞清楚我今天干了多大的事?要不是我出马,人家闹到教育局去,后果可不堪设想,都得完蛋!我忙着解决问题,你却在计较一束根本不实用的花,你知道你这样有多自私吗?”
到头来,自私的竟然是她罗芝。
罗芝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受不了了。
“你老说买东西要有实用性,好,关狄,我们今天就来谈谈实用性。”
“三个月前你爸妈要搬家,你花了两个星期泡在家电测评里,说好要陪我复习考试,我试都考完了你书还没打开看,你信誓旦旦说买了性价比最高的电器,结果上次去你家,洗碗机根本不好用。”
关狄的脸色沉下来,像被戳到软肋,但嘴上还硬:“你这是什么意思?揪着一个电器说事算什么——别人买的不也一样可能有问题?你怎么不说我跑前跑后为了他们忙成什么样?”
罗芝不为所动:“两个月前,我妈问我们要不要考虑买房。你为了表态,特地去做了贷款评估,结果评完就再也不提——问你就说刚交完房租手头紧,再问就冲我发脾气,说既然一时半会儿凑不出首付那看房也没意义……关狄,我其实一直想问你,房租抵得上首付的零头吗?你租房这些年,我帮你垫过好几次房租,你哪次还过钱?你死要面子不准我提,现在还拿交了房租就没钱付首付这种话来糊弄我,你不心虚吗?”
关狄脸色一片铁青,语气陡然变冷:“说话这么难听干什么!是,你在摩美是赚得多,但你只是个实习生而已,朝不保夕,你还觉得特别可靠了?”
罗芝不理,只是继续数下去:“这次也是一样,今天你二姨家出事,一大家人都指望你,他们一联系你,你就义无反顾冲进去,甚至不会记得跟我说一声你要晚点回来。”
罗芝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关狄:“我在楼道里等你,我等着我的鲜花和纪念日,我在公司忍受非议,也只能咽下委屈,你却忙着给你二姨家的表妹摆平她的同学家长……你二姨三姨四姨家的事都是你的事,你怎么有那么多事啊,关狄?”
关狄“砰”地站起,脸憋得通红,恼羞成怒道:“翻旧账有什么意思?!也不用拿我表妹说事了,说白了你就是嫌我没钱,看不上我,那你倒是去嫁一个有钱的啊!”
空气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罗芝盯着关狄,眼里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我嫌你什么了?我什么时候嫌过你没钱?”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关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语气拔高,将心中恶气吐尽:“你清高,看不上我,当然了,你也不光是看不上我,摩美那些同事,你也是避之不及,众人皆醉你独醒,问就是你不愿沾染职场荼毒不愿同流合污这世上就你一朵盛世莲花,你表面装傻充愣,其实心里觉得谁都配不上你!”
他一步步逼近,嗓音咄咄逼人:“看把你高贵的,上次我妈带你去三姨家,不过走的稍微远了点,你看你当时那个不情愿的脸!”
罗芝泪流满面,气得失声大喊:“我那天鞋子不合脚,磨破皮流了血,我疼都不行吗!?”
“几千块的鞋还能不合脚?”关狄冷笑着吼出来:“都这么有钱了怎么不买双舒服的鞋?罗芝,你穿着别人一个月工资买不起的衣服,拎着别人一年工资买不起的包,还在跟我说你委屈,你倒是会演戏!”
“……”罗芝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她气得发抖,全身都在颤。
关狄把他心里最原始的自卑全都甩出来,用最恶毒最粗暴的语言砸向她,每句话都带着刻薄的嘲讽和满腔的怨气,将两人的关系推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原本该温馨甜蜜的纪念日,变成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裹挟着愤怒不甘,心酸委屈,而那道不可调和的缝隙,终于彻底裂开了。
沉默如此压抑,让人窒息。
半晌过去,罗芝几乎是颤着声音开口:“说好要一起庆祝,要过一个有仪式感的纪念日……你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纪念日的?”
关狄丝毫不让,语气恶劣又强硬:“我早就说了,鲜花蛋糕这玩意儿是情绪性消费,不基于实际需求!你整天把这些东西看得跟命一样,我根本不认同。至于加班,现在都是拼事业的时候,工作最重要,加个班就怎么累着你了?你真是太好命了,过得太顺,才会把一切当成理所当然!”
他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动:“你知道多少人想来申城送外卖都没资格?你知道多少人辛辛苦苦赚一个月还不如你的零头?你每天吹着空调敲键盘就能拿那么多钱,还有你妈给你铺路,你活在温室里,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日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