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卢夫人也咳了咳:“再来一局!”想当年,她在洛阳的贵妇圈里,也是杀得众人片甲不留的,哪像这局输得这么惨。
  而这次,谢姝也认真起来。
  不出意外,第二局依然是钱夫人夺魁,窈窈垫底。
  第二杯梅子酒下肚,窈窈的思维就开始迟钝了,轮到她掷骰子,她双目冒星,努力思索,思索着思索着,就发起呆了。
  少女盯着棋盘,双颊酡红,微微蹙眉,无奈吐了一口气,好像那棋盘里有多么深奥的东西,可把她为难死了,又可怜又可爱。
  卢夫人心疼又爱怜,道:“这是醉了八。九分了。”
  谢姝也笑:“醉了的窈窈可好玩了。”
  钱夫人有点惊讶,她今日才知道窈窈酒量浅成这般,早知道就不罚酒了。终于窈窈掷了骰子,走完槊棋,就轮到了卢夫人。
  钱夫人偷看窈窈身侧的棋盒子,里面只有一个靶子棋,太少了,她都看不下去了。
  趁着卢夫人和谢姝不注意,假装叫李阿婶来,抓了一把靶子棋塞到窈窈的棋盒里,她反正相信自己还能从卢氏和谢姝那赢来的。
  不过替她作弊,也不好让人发现。
  许久,待此局终了,窈窈记得自己只赢了四个,她的手在棋盒里摸了摸,怔了片刻,才把靶子棋倒出来。
  一、三、四、六、十一……六十个。
  窈窈:“?”
  而钱夫人十一个,卢夫人五个,谢姝五个。
  其余几人:“?”
  站在一旁观棋不语的新竹,已经忍了半日笑了,她早就发现了,钱夫人塞了靶子棋后,卢夫人也塞了几个,谢姝也塞了几个。就把窈窈的棋盒塞肥了。
  这下谢姝垫底了,她又是个不服输的:“不成,我成倒数了,窈窈你把十个棋子还我。”
  窈窈也猜出原委,十分好脾气把棋子推过去,道:“你拿吧。”
  谢姝拿了十个,又拿了两个,窈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呆呆道:“是十个吧?”
  谢姝把偷拿的棋子遮住:“你看,这不就是十个了?”
  窈窈醉懵懵地说:“哦……”
  谢姝起兴,又去勾窈窈的靶子棋,手还没碰到呢,被卢夫人逮住,“啪”的打了一下:“又欺负你妹妹?”
  谢姝赶紧收回手,睁眼说瞎话:“苍天有眼,我没有啊!”
  钱夫人赶紧把她多拿的棋子拨回给窈窈,嚷嚷:“窈窈赢了,窈窈赢了!谢姝喝酒!”
  窈窈顿了顿,她勉强挣到一丝清明,明白自己难得赢了握槊,心里很轻,便笑得眼儿弯弯,醉意凝在眼底,像是窗外一片柔软的雪花,静静落在窗棱上融成一粒晶莹的水珠。
  ……
  …
  屋中的暖热,直到茶水酒水续过几轮,谢姝和卢夫人都有醉意了,钱夫人连一口酒都没喝过。
  钱夫人叉腰叹息:“都说了,我玩握槊有一手的。”
  谢姝很不甘心,被酒气激得拍案:“再来!”
  这拍桌声,把窈窈吓一跳,眼睛睁得圆圆的,卢夫人又无奈又好笑,道:“天时已晚,来日再战。”
  场子散了,已经是亥时了。
  郑嬷嬷背着窈窈回到西府,天气冷,也不需日日沐浴,窈窈又醉着,她简单地擦擦身子,便爬到床上,自己钻到被窝里,乖乖盖上被子。
  郑嬷嬷放下床帐,屋内留有一盏微弱的烛火。
  窈窈闭眼即睡,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因醉酒口干舌燥,翻了个身,用手轻轻拍了下身侧:“夫君,我口渴……”
  但是,满手是凉凉的被褥。
  值夜的木兰披着衣裳起身,撩开帘子:“夫人,怎么了?”
  窈窈怔怔地看着手掌,她回过神思,对木兰说:“我想吃杯水。”
  木兰“诶”了声,去倒水了。
  窈窈拥着被子,黑暗里,听屋内水声哗哗,屋外雪夜清宁,再无雨声潇潇,落花簌簌。
  真寂静啊,她想。
  …
  第二日,阖府猫冬,窈窈坐着,用一块藏青色的布巾,擦拭轻剑惊鸿,郑嬷嬷怕她划到手,几度欲言又止。
  这时,捷报传来。
  数日之前,大雪封山,但李家军分左右两翼军兵,声东击西,一鼓作气,一举攻下常山郡、中山国、河间郡,凿入冀州腹地!
  如此这般,高颛倒是能带着军兵,从幽州取捷径包抄,吃下冀州指日可待。
  这是冬月里第一个好消息,钱夫人心情极好,便给府上所有仆役发了一吊铜钱,共同庆贺。
  郑嬷嬷笑道:“或许到年节的时候,也该大获全胜了。”
  窈窈也笑了。
  而此时,一列凌乱的脚步从驿站狂奔至李府,李府侍卫拦住:“站住,你是什么人?”
  那人道:“我是钟常侍的徒弟小孙,求见少夫人。”
  …
  当时,钟常侍前来宣旨,改投并州,便把自己的心腹小太监小孙留在并州,对外称小孙水土不服,于路上罹患疾病去世。
  而小孙一直替钟常侍收受消息,再请寻常男仆带去李府。
  今日他却突然要见窈窈,那着实是十万火急,呈上的纸条里,钟常侍笔迹混乱:
  [圣人坑晋王,又赐死交州长郡王;萧家有所动静,洛阳人人自危,谢五北上。]
  字愈少,事愈大。
  当今圣上还没十一岁,晋王是圣上幼弟,才五岁,竟被圣上活埋了,加之料理了长郡王,那有大亓皇室血脉、能承大统的,都已经死了。
  这真的是那不管朝政的小皇帝的意思么?恐怕后一句才是真,萧太尉想要上位了。
  时局之中,无人能幸免,最重要是最后一句,谢五……谢翡。
  萧太尉有登宝的野心,谢家要和李家彻底割席,那谢翡,就是代表萧家而来。
  忆起上党城外那洗刷不去的血渍,窈窈面色微微沉重,她拿着那道秘讯,对郑嬷嬷说:“我去找母亲、婆母说。”
  ……
  乌压压的大军步伐,踏实了棉絮般的白雪,踩出一条路,冀州三郡城池的上方,缓缓升起“李”字旗帜,迎风猎猎飘扬。
  李缮打中山国骑马归来,便听闻巨鹿因无后援,城中粮食殆尽,为免人食人,郡守开城门投降,亲自着薄衣负荆,于寒风中跪于城门口,求善待百姓。
  高颛三次请起,郡守不起,遂冻毙于城门口。
  辛植等人知晓后,没有不气的:“我部曲进冀州,何曾踩踏过一个百姓?他这般做,倒是陷我们不义!”
  “就是,不过为了博得身后名!”
  李缮沉默。
  他不想承认,那出自世家的郡守,也有高风亮节、怀瑾握瑜之辈,难免心结郁气,眉宇深深拧起。
  他骑马转向巨鹿,这儿从前是上古战场,不若冀州其余地方丰饶,年头还遭了洪,沿街村落无有敢出声的,然而,郡守毙命的消息还是传出来了,渐渐的,恸哭
  声此起彼伏。
  原来,那郡守是四月刚上任,没得陈家半分饷银相济,便自掏腰包,亲自扛着锄头,与百姓疏通河道,着实是个不多见的好官。
  李缮行进路上,骤地,一个小孩从路口冲出来,懵懵懂懂摔倒在地。
  骤生变故,李缮勒马,面色不善,辛植等人亮刀:“护驾!”
  那小孩的母亲惊得魂飞魄散:“囡儿!快回来!”
  李缮盯着小孩身上的衣裳,抬起手,令辛植等人后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窈窈以前来幽州时候,穿的也是这个颜色、花纹的衣裳。
  虽然这衣裳如今显得格外破旧,灰扑扑的,也改得没了她外衣的样式,但这般布料,还是不多见的。
  李缮下马蹲身,看着那小孩,许是他身上煞气过重,小孩愣了愣,“哇”的一声哭出来,那母亲也瑟瑟发抖,跪下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然而,出乎妇人意料的是,李缮生疏地抱起小孩,放到了路旁。
  他道:“这是大路,仔细点。”
  那妇人觉得他声音有些熟悉,好似年前,滹沱河泛滥后,那带人来疏通人群、还留了两个懂水利的汉子的商人。
  若不是懂水利的汉子,郡守也无法去疏通河道。
  她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勇气,抬起头,而此时,李缮已经重新上马,那妇人仔细看了眼侧影,顿时明白了:“恩人呐!”
  她已没了恐惧,抱着小孩,一同朝李缮离去的方向磕头,又道:“替民妇同夫人问好!”
  李缮略略回眸,看着小孩懵懂稚嫩的模样。
  眨眼,竟然也快要一年了,当时襁褓里的孩子早就会走路了,他心头有些发热,小孩,小孩……他和窈窈,也会有小孩吗,会生得像她么。
  可惜至今,没什么喜讯。
  李缮自言自语:“还是不够刻苦耕耘。”
  …
  当日,李家军入了巨鹿,厚葬郡守,善待郡守家属,令城中百姓不再惊恐,不日,治安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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