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急急忙忙进屋,他袖袋里还装着刚从账房领的二两银子,满心欢喜进屋,一刹却觉得屋中闷得紧,变天了。
他赶紧低头,不敢多语。
窈窈一手撑着桌子,她垂着眼眸,待要收拾食盒,李缮冷声:“刘武,还不送客!”
那刘武左看看右看看,很尴尬。
窈窈只好放下碗与食盒,她对着他屈了屈膝,他就站在门口,她缓缓越过他去,低声道:
“其实我本来,也不该嫁李家。”
第43章 料理他这性子
窈窈方要离去,突的,李缮攥住她的手,将她拽了回去,窈窈踉跄了两下,险些撞他怀中,她稳下步伐,抬眼。
他的眼眸像是一口怒海,泛着的一道道血丝,便是蜿蜒的热浆。他怒极反笑:“你说什么?”
窈窈骤地记起最开始,她是怕他的,后来却忘了,她也本该怕他的。
她死死抿着唇,连呼吸都清浅了。
而她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拿针刺李缮的心,他目光堪称凶恶:“谢窈窈,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窈窈不与他对视了,她低下头,露出细瘦修长的脖颈,似乎在忍着什么,绷紧的线条,似乎在无声诉说什么。
李缮岂能作罢,他手指捏住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问:“你为何不说了?”
话语顿住。
窈窈眼底水光闪烁,眼睑薄薄的皮肤泛红,噙着的泪水泫然,她挪开目光,声音轻得近乎消散:“夫君,非要这时候继续谈么?”
她不想谈,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李缮直觉不对,他盯着她,几根手指慢慢地张开,松开了钳制她的手,窈窈迅速走出了屋子,她薄削的背影从李缮眼里消失,却又仿佛刻在了他眼里。
他看到,她揉了揉自己手腕。
素来容易留痕的雪白肌肤上,恐怕因为他攥着她,浮起一道道红痕。
他脸色黑沉,紧攥的拳头手背,青筋若平地鼓起山峦,他恶狠狠捶了下门框,迈步回屋内,瞧见那碗梨汤,猛地拿起来。
几次端起来,几次放下。
这个瓷碗,是一对的,砸了一个就不成双了。
…
刘武送窈窈出衙署,明明少夫人才来的时候,将军多么高兴,不然,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得赏。
可方才,即使他是个瞎子,也能知道将军怒发冲冠。
他根本不敢说话,整个衙署,整个并州,哪有人敢在李缮发火的时候不顺着他,不被李缮踹飞都是好的了。
而他也不敢窥视少夫人的神色,直到把窈窈送到衙署门口,郑嬷嬷前来接人,窈窈侧身,对刘武说:“侯爷气性起来后,有劳你。”
刘武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敢劳烦,不敢劳烦。”
待马车车轮骨碌离去,刘武擦了把汗,暗道,少夫人果然好性子,他从前就有听说,没想到她便是生气,也没迁怒于他这等仆役。
而马车内,郑嬷嬷一眼瞧出窈窈情绪不对,心内咯噔一下,问:“夫人可还好?”
窈窈靠进郑嬷嬷怀里,把脑袋埋到郑嬷嬷肩膀处,她喃喃道:“我与李缮又吵架了。”
这倒是窈窈第一次直呼他大名,郑嬷嬷愣了愣,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她的后背:“李侯性燥烈,难免的。”
窈窈闭上了眼睛,她清楚,她噎他的那一句,力度还不轻。
第一次,她竟不为息事宁人,实则她自己也有些惊讶。
……
辛植进衙署时,刘武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回廊搓着手来回踱步,他问:“刘老四,你干什么呢?”
刘武:“回大人,没什么。”
辛植本是要径直进屋禀报的,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问:“将军心情不好?”
想到李缮的火气总该有人承接,刘武谄媚地笑了:“好得很呢!”
辛植放心了,大步踏入屋内,只是甫一进去,他就明白,刘四欺他!这屋中阴沉沉的,李缮坐在桌边,幽冷的目光,死死盯着桌上一碗汤水。
好似和它有什么深仇大恨。
听到辛植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眼,但看清是辛植后,磨了磨牙根。
可见将军这时候想见的人不是他。辛植后背刷的一寒,硬着头皮,道:“禀将军。”
李缮:“说。”
辛植:“那卢家兄妹,要如何处置?”
李缮猛地拍了下桌子:“截舌示众!”
辛植一惊,前几天少夫人才托他,先看管着,真要换成截舌之刑,还不如剃发剥衣呢。
他到底只是个执行的,应了声是。
李缮却道:“等等。”
辛植待命,这回,等了足足半刻钟,他才听到李缮道:“先关着,别动他们。”
…
不多时,李缮一人在屋内徘徊,自十七八岁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吞下怒火。
年少时对着那些世家子弟他忍怒,是因为权力不够,而如今,分明手握大权,他却还得忍着这口气。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她潸然泪眼,与孑然离去的身影。
有一瞬,他已经走出了这间逼仄的衙署,但又收回了脚步。
许久,他道:“刘武,拿纸笔来!”
此刻,他竟有些理解文人墨客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就要写点什么的心思,实在是无处可发泄!
这夜里,衙署的灯一直亮着。
李缮执笔蘸墨,挥动手腕写了些什么,又皱眉,把纸揉皱,丢到地上,不知不觉间,地上都是被他揉皱的纸团。
待得第二日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李望和范占先先后进了李缮这边,便看门口刘武正靠在柱子上打瞌睡。
李望:“你怎么在这睡?”
刘武醒过神:“大人……哦,将军昨晚灯一直亮着。”
李望和范占先对视一眼,问:“他做什么?”
刘武:“应当是写东西,小的进去磨墨三回,送了两沓纸。”
李望格外稀奇,李缮从不喜练字。他和范占先一同推门,屋内地上满是宣纸团。
李望捡起一团展开,仔细看了会儿,感慨:“嘶,好诗!”
范占先好奇,莫不是什么举世大作?将军还有此才华?他拿过纸张瞅了一眼,纸上字体十分狂乱:
[窗前寒风急,天上星乱坠,心中何所意,不与女人气!]注
李望感同身受:“每每我与妻子吵架,就是这般心情。”
范占先缓缓折起纸张,心道到底是自己糊涂了,哪能期待武将的诗和鉴赏能力。
他二人的动静,自是把
榻上的李缮吵醒了,李缮面上还有点青色胡渣,他眯起眼睛,随意坐着,道:“什么事?”
李望道:“陈霖提出要和并州联姻,我觉得正好……”
李缮踹开榻上的小案几站起来,陈家与李家虚与委蛇,到最后定然反目成仇,这时候,谁去联姻谁倒霉。
他冷着脸,一边找铜盆布巾,一边道:“不联!让女人承担后果,算什么本事!”
说着,李缮动作一顿。
他和窈窈,就是联姻。如果不是这场联姻,她本来,也不该嫁给他。
不,该,嫁。
“咔咔咔”的,不知不觉间,李缮手里的铜盆,叫他捏得变形了。
范占先和李望对视一眼,尚未说什么,李缮将铜盆一丢:“我去校场。”
李望叫刘武进屋收拾满地纸团。
刘武清扫了一遍,发觉昨日那食盒、瓷碗还放在桌上,他看了看瓷碗,就伸着脖子到处找着,甚至推开窗户看。
李望:“你干什么?”
刘武:“瓷碗里是昨日,少夫人带来的汤水,如今全空了,不知道将军倒到哪去了。”
李望呵了声:“不用找了,倒他肚子里去了。”
范占先、刘武:“……”
范占先试探着问李望:“将军如此暴怒,却又不得不压抑,可是好事?”
李望:“如何不是好事?我是巴不得有人能料理他这性子!”
范占先面上不动,却暗暗点点头,如今所有人以为李缮足够尊敬他,只要是他规劝,李缮便会听。
实则,范占先却不认为能一直这样,也常思虑,李缮这桀骜狂悖的性子,是双刃剑,利在勇,弊在太勇,若遇到敌方精密谋算,只怕会被利用。
万幸,能让李缮自纠的人,还真出现了,只待再看。
…
重阳宴定在了李府,钱夫人筹备宴席,做一点就得问窈窈一句,窈窈也不烦她,钱夫人如沐春风,日日舒心。
很快,窈窈就把拟邀请的名单,给钱夫人看,邀请的宾客范围,包括上党、太原、上谷。
钱夫人看了半日,总觉得差了什么。
她看向窈窈,窈窈玉指捻着一块糕点,掰碎了,逗着小狗二黄玩,她眉眼娇艳温和,唇畔带着若有若无的轻柔笑意,又乖又漂亮。
钱夫人看着看着,也忘了自己本来还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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