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男子被人推着向着楼梯这边走来,目光直直的看向燕齐这边,虽然眉目间带着些许阴郁,但却并不减弱半分他容貌的俊美之色。
  对上燕齐看过来的目光,他不仅不闪不避,还朝他露出一个浅笑来。
  在走到楼梯处时,他突然朝着楼上的燕齐开口道:“在下上楼实在是不便,不知公子可否能帮个忙?”
  燕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侍从,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莫名奇妙,想到他刚刚看向自己直白还带着一丝侵略性的目光就有些不喜。
  直接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假笑就说道“难道你看我是长得像个好人的样子吗?”
  说完便转身回了房。
  楼下的男子看着半点儿不留恋转身的模样,眸色一深,浅笑着低声道了句,“倒还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夜色只是初初开始褪去的时候,三人出了客栈,上马朝着燕国方向而去。
  行了还没有几里地,前方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听着那阵仗来的人应当不少。
  待到看清来人,燕激尘眼睛霍然一亮,勒紧马头停了下来,转头大声笑着跟燕齐说道:“是大嫂来接咱们了!”
  燕齐自然也已看到了前方人马里为首的那人,正是他这个身体的娘,萧倾。
  当时在画上看到这个他所谓的“娘”时,他只觉得画中人英姿飒爽,虽好看但别无他想,而如今真切的见到了人,他竟也觉得熟悉了起来。
  竟然就如同最开始见到祁疏那样。
  而随着女子离他越来越近,面容越发清晰,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隐含泪光,而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小尾鸢……”熟悉的声音落入燕齐耳中,传入到他脑海中时骤然如同一簇火苗一般,燃起了被尘封的记忆,不同于之前梦中偶尔闪过的片段,而是如同烈火燎原一般,所有的记忆被席卷着一一浮现。
  因为命理薄弱和一些很玄乎的避讳,给他批过命的术士说在他大劫没过去之前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他的事,以免小人作乱。
  所以自出生起他就没出过府,唯一一次出府就是四岁时听到爹娘吵架,他听了府里一个老人的话去了后门摊贩处想买两支发簪分别送给爹娘,瞒着他们让他们以为是互相送给对方的,来让他们和好,结果就是出了府就被人给劫去了。
  那时他受了凉又受了惊吓随即便高热了一场,再醒过来时便没了记忆,人也如同三魂少了七魄变得痴傻了。
  而他在现代的记忆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但却不知为何如今他连在古代痴傻后的记忆的都有了。
  当时劫走了他的人做出了一副他被火烧死的假象,实则是把他带了回去收为了义子并给他另取名为,从小把他当刺客培养,就是为了终有一日能让他去刺杀燕国皇帝,让他们父子相残。
  而祁疏和他娘是半路加入他们的,劫他那人纳了他娘,他则自小便被安排着学医,学如何救人也学如何杀人,但他跟他那愚忠的父亲不一样,他不喜做傀儡,在他娘死后便没有再留下的打算,当时他想过带燕齐走,但燕齐人傻却也执拗坚决不走,他无法便自己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燕齐一次回去就撞见了“义父”突发恶疾命在旦夕,但那老东西死前也没忘了让他去刺杀燕国皇帝燕扬风,甚至可能是怕他死后燕齐会忘了自己的使命,断气前让他死后就立即去往燕国。
  这次毫无计划的刺杀当然是以失败告终,燕齐身负重伤逃出后被一男子所救,而为了报这人的救命之恩,他答应了这人去帮忙刺杀北越皇帝栾浮秋的,再之后刺杀失败服毒自尽。
  燕齐恍如隔世般的眨了眨眼,定睛看向正向这边走来的萧倾,他下了马,喉咙如同被哽住般肿胀着,张了张唇用干哑的声音唤出了那个已经被忘记了多年的字眼,“娘……”
  萧倾眼中的泪顷刻间滚落了下来,她快步走上前拥住了燕齐。
  燕齐感受到肩处几乎没止住的湿意,身子僵直了半晌后才伸出手回抱住了萧倾,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轻轻的用手拍了拍她的背。
  这时后方渐渐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急切而匆促,一行人听到声音往后方看过去,跟来人的目光渐上后,气氛突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萧倾放开燕齐,抬眸看过去后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
  燕齐也转过了身,一转头就对了栾浮秋死死盯着他的目光。
  高坐在马上的人不仅脸色苍白如鬼魅,那阴沉至极的神色更是如同阎罗一般,似乎要将燕齐抽筋剥骨拆穿入腹才罢休。
  “跟我回去。”栾浮秋压抑着心中的怒气,沉声命令道。
  萧倾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身旁的燕齐拉了一下,她侧头看去,就见燕齐朝她摇了摇头说道:“您放心,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说罢便抬步向栾浮秋那边走去。
  看着燕齐从人群中走出来,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栾浮秋的脸色和缓了许多,紧攥着缰绳的手下意识也渐渐松开。
  “我有话跟你说。”燕齐抬头望向他,语气平静的说完,便转身向着稍远些的地方走去。
  栾浮秋见此眉头微蹙,但还是下了马,跟上他。
  估摸着这个距离那边的人不会听到他们谈话,燕齐才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脚步虚浮的栾浮秋。
  他能追上自己,应该是从发现自己离开后一直到现在应该就没停下过,不然凭着他们也就休息了一晚的进程,他应该也追赶不上。
  他对自己的执着程度比自己料想的还要强一些,他竟然真的不顾自己的身体追上来了。
  “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说,非要在这里说。”栾浮秋面色不耐,或许是许久没有喝水,声音也十分哑涩。
  燕齐没有想到他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明知道自己跑出来就不会再跟他回去了,竟然还会再说这样的话。
  “你应该能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吧。”
  栾浮秋身体一僵,手指无意识的想攥紧,但只是颤动了一瞬就被他控制住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第二句话时音量就已经有些不受控的提高了,他抬起头盯着燕齐,面上已经升腾起了怒气,“我又该知道什么?”
  燕齐看着他,语气认真的说道:“我们两个人性格并不合适,就算在一起了也只会是一对怨偶。”
  “所以呢?”栾浮秋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襟,“你就跟燕激尘跑了?一个燕激尘不够,还带上了个祁疏?现在还跟个女子在搂搂抱抱,他们与你性格就合适了?”
  “你误会了。”燕齐听着他这话皱了皱眉,尤其是还牵扯到了萧倾,只觉得他的话荒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只有情爱,我跟他们并不是你想的这样。”
  但栾浮秋却显然并不相信,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对我,从来就没有过一句实话。”
  燕齐默了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栾浮秋见着他如此模样,眼睫颤了颤,片刻后放缓了语气说道:“你现在若是跟我回去,我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说着他凑近了燕齐,抬起头去吻他的唇。
  燕齐在他的唇即将落下的瞬间,侧头躲了过去,抬起手把他攥着自己衣襟的手指也缓缓拿开,“我是不会再跟你回去的。”
  栾浮秋脸色骤然就冷了下来,看着他的目光也似乎要结冰一般,“为什么突然离开?是对我的身子不满意?还是是他们引诱的你?”
  “我只是想解蛊而已,这一切都跟旁边人没有任何关系。”燕齐不想再任他胡乱牵扯别的人。
  “解蛊……”栾浮秋忽然笑了声,“是发现再在我身上下功夫解不了蛊了,还是有了别的解蛊法子呢?据我所知,这个蛊虫可是只有我能帮你解。”
  “那你会给我解蛊吗?”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燕齐还是抱有希冀的问了句。
  “可以啊。”栾浮秋点了点头,倏然他又阴沉了面色,看着他的眼神诡谲古怪,语气阴森,“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你亲手把我的心口剖开,把蛊虫给挖出来。”
  说着他抬手抚向燕齐的脸,语气又带上了笑,“成功了,你的蛊虫便能解了。若是失败了,那咱们两个只好共赴黄泉路了。”
  燕齐彻底知道他是不能帮自己解蛊了,该说的已经说完,也没有再继续听他发疯的必要了,“我要走了,你……保重。”
  “燕齐,你就不怕我现在就驱动蛊虫杀了你吗?”栾浮秋见他说完便不再看自己,就要转身走,语气也带了些狠意。
  “你若是心里能畅快些,我又有什么怕不怕的呢。”燕齐虽然口上如此说着,但心里却是知道他不会这样做的。
  看着对方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栾浮秋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盛,一股即将要失去他的恐慌顿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的眼眶立时就红了,声音也忍不住发了颤,“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的情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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