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吕云黛伸手替柿子束紧斗篷,遮挡咧咧寒风。
  柿子听着主人这番话,登时哭笑不得,却忍不住心酸。
  倘若主人并未离开吕家,如今定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哪儿还会这般颠沛流离,沦为升斗市井之徒。
  而此时雍亲王府内,胤禛正与小阿哥守岁。
  “阿玛,额娘去哪儿了?”
  最黏额娘的二阿哥弘昀大病初愈,被阿玛抱在怀里守岁。
  “你额娘回娘家了。”胤禛怏怏不乐,将准备好的礼物分给小阿哥。
  小弘昀恹恹地蜷缩在阿玛怀里,跟着怏怏不乐。
  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父子五人迎来康熙三十八年。
  将小阿哥交给奴才照顾,胤禛独自坐在书房内,摩挲她新做的狐狸绒小褥子。
  忽而不满蹙眉。
  “苏培盛,取旧褥子来。”
  “爷,那旧褥子都破了好几个洞,狐狸毛都掉光了,新年新气象,您瞧瞧六子给您新做的小褥子多精巧..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被爷一记眼刀吓得缩了缩脖子,赶忙拧身去寻那破烂不堪的褥子。
  破褥子取来,胤禛心不在焉伸手摩挲着,忽而幽幽道:“让养心殿之人斡旋一番,可从汗阿玛开春三下江南一事为由,爷需即刻前往江南。”
  苏培盛心下骇然,亲王非诏不得随意出京,爷为了去江南寻暗六,竟不惜启用康熙爷身边的血滴子行事,还真是煞费苦心。
  “是。”
  .....
  正月十二,吕云黛和柿子搀扶着锦衣华服的吕夫人,来到吕家门前。
  她身后跟着七八个身强力壮的仆从,都是她花大价钱请来的练家子。
  吕云黛今日并未戴面具,柿子说她的容貌更随爹,只凭这张脸,她就能证明自己是吕家长房嫡出的四姑娘。
  说出来忒讽刺,她是吕夫人唯一的女儿,按理说该是大姑娘才对。
  抛开二房三房家两个堂姐不说,她竟还有个只比她大一个月的庶姐。
  狗屁的书香世家,在正妻进门之前就与人珠胎暗结,生下三姑娘吕芸绣。
  吕云黛除了有一个庶姐,还有一个庶妹与一个庶出的弟弟。
  哦,如今他们都是嫡出了。
  那姐弟二人的娘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如今吕家的当家主母姚氏。
  门房一眼就瞧见疯夫人,正要拔步去通知家主前来,却瞧见疯夫人身边站着黄丙峰家的二儿子黄柿子。
  他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待看到疯夫人身侧那容貌绝艳的女子之时,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儿。
  那女子的容貌与家主有四五分相似,眉眼又有几分疯夫人的影子,不是四姑娘又是谁!
  门房惊得险些没站稳,赶忙心急如焚去禀报。
  盏茶的功夫,一个看着有些头脸的仆妇满眼笑意走出。
  “您是四姑娘吧,奴婢是陈妈妈,请随奴婢先入府歇息。”
  吕云黛点头,跟着那陈妈妈拔步往前,从角门入了吕府。
  柿子是男子,不得入垂花门内,而是只能在垂花门之外的外院暂居。
  吕云黛将小蛇留给柿子防身,主仆二人在垂花门前分头离开。
  吕云黛搀扶着吕夫人来到一处僻静院子,这座院子很熟悉,正是吕云黛将吕夫人带离的那座荒僻院子。
  丫鬟仆妇进进出出洒扫搬运,盏茶的功夫,屋内陈设焕然一新。
  吕云黛嘴角噙笑,端起不曾入口的茶水,径直泼在燃着袅袅青烟的博山炉内。
  吕家人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让她们母女死,准备的东西都是罕见之物,准保她们母女二人活不过正月。
  此时一个圆脸细眼,看着精明能干的仆妇领着两个怯生生小丫鬟前来。
  “四姑
  娘,奴婢是周远山家的,您唤奴婢周妈妈即可,今后奴婢领着妙春与锦春二人一道伺候您与前任夫人。”
  听到前任夫人,吕云黛忽而冷笑一声:“前任夫人?请问我娘可曾签下和离书或休书?且拿来瞧瞧!我娘神智不清,言行压根做不得数,倘若真有休书,我倒要去衙门鸣冤叫屈一番。”
  “四姑娘,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周妈妈一瞧这伶牙俐齿的四姑娘就不是好相与之人,登时满脸堆笑。
  说话间,两个小丫鬟拎着食盒入内。
  吕云黛默不作声,任凭她们摆膳。
  待膳食摆好之后,她冷笑着站起身来。
  “去告诉我爹,有人想毒死我们母女二人,你们若不去,我现在就去报官,今日触碰过膳食之人,一个都逃不过,免不得落下草菅人命的罪行,到牢狱里遭罪。”
  吕云黛见惯风浪,此等阴毒的宅斗手段,在她面前就如儿戏。
  “四姑娘,家主随夫人前往桐城麻溪,明日才将归来。”
  啧,那对奸夫淫。妇不在府里都能摆出绝杀局,真不敢想象明日又是何等尔虞我诈的场面。
  “我爹既不曾归来,那今日使唤你们来我这伺候之人,又是哪个?”
  “是少夫人。”
  少夫人?
  原来是她那个庶弟的夫人,他庶弟吕宣逸娶的也是麻溪姚氏女,吕云黛对麻溪姚家女子的印象顷刻间跌落谷底。
  “怎么?我们母女在吕家是客人?”吕云黛冷笑道。
  周妈妈本就是个泼辣性子,本想用嫁出去的女子就是别家人,回娘家自然是客来搪塞四姑娘。
  一抬眸却发现四姑娘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髻。
  怎么会?按理说四姑娘今年都二十一岁了,早该嫁做人妇,怎会还待字闺中,成了老姑娘?
  周妈妈一时词穷,赶忙垂首道:“四姑娘言重了。”
  “饭菜撤下去,换一桌。”吕云黛寒着脸呵斥道。
  两个小丫鬟赶忙将满桌菜肴撤下去,盏茶的功夫,重新摆膳,吕云黛用筷子敲了敲羊方藏鱼、水晶肴肉和蟹酿橙。
  “这三盘,赏给你们一人一盘,当着我的面吃光。”
  “多谢四姑娘。”丫鬟锦春满眼欣喜,端起蟹酿橙,忍不住咽口水。
  再看周妈妈和妙春二人,却是面色惨白。
  吕云黛嗤笑一声,抬手将那盘有毒的蟹酿橙拿回来,塞给憨憨傻傻的锦春一盘蟹粉狮子头。
  “这盘给你。”
  “奴婢多谢四姑娘。”锦春拿起筷子低头吃起来。
  此时吕云黛将目光落在周妈妈和妙春二人:“怎么?不敢吃?”
  “四四..四姑娘饶命,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求您饶命啊。”
  正在吃狮子头的锦春见周妈妈与妙春匍匐在四姑娘脚下,登时也战战兢兢跪下磕头求饶。
  吕云黛被锦春这傻丫头逗乐,伸手将她搀扶起来:“你为何跪?”
  “姑娘,奴婢不知,但大家都跪,奴婢站着不大好。”
  “哈哈哈~”吕云黛被锦春的耿直逗乐。
  “周妈妈和妙春不必留下,锦春,今后你在我身边伺候。”
  “多谢姑娘!”
  “姑娘当真是菩萨心肠。”
  周妈妈和妙春二人腾地站起身,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吕云黛将那三道有毒的菜丢回食盒子,开始伺候娘用膳。
  “四姑娘,那些菜为何要丢?您一口都没动。”锦春懵然。
  “因为有毒。”吕云黛直言不讳。
  “啊!姑娘,夫人,那你们别吃了,快别吃了。”锦春急的伸手去夺夫人手里的碗盏。
  “无妨,这些没有下毒。”
  吕云黛很满意这老实憨厚的小丫鬟,若是她听到饭菜有毒,定会以为自己中毒,第一件事一定是给自己抠喉催吐,而非担心主子被毒倒。
  “啊糟了!呜呜呜,我方才吃了两个大狮子头,完了完了,我要死了。呜呜呜...”
  吕云黛低头忍笑,这小丫鬟迟钝了些,此时才想起来贪生怕死。
  “你吃的狮子头无毒,锦春,你原来是哪个院子伺候的?”
  正愁眉苦脸的锦春登时满眼喜色,太好了,她不会死了。
  “回四姑娘,奴婢是门房徐大年的女儿,是吕家的家生子奴婢,奴婢从前在南园家塾里当洒扫丫鬟,前几日刚调到内院伺候,这几日正在学规矩,尚未被调拨到哪儿伺候,今日正好被调拨到您这了。”
  “哦。”吕云黛低头用膳。
  锦春看着十一二岁,估摸着那门房想让女儿到家塾里读书识字,才将她安排在那。
  权贵之家的家塾里通常只有书童伺候,并不准丫鬟仆妇出现,以免扰乱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儿读圣贤书。
  即便有丫鬟伺候,也是身型未长开的小女童,锦春就属于这一类,故而身型窈窕之后,就被打发出家塾,派遣到内院伺候。
  小丫鬟极为勤快,吃过晚膳,又到小厨房里烧水。
  她暂居的这个院子有间不大的厨房,院里桃树下还有一口水井。
  吕云黛斟酌一番,决定让锦春去厨房领新鲜食材和米面粮油,让锦春下厨,如此也能防着点被无所不用其极的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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