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她头疼欲裂赶往福晋正院,迎面走来忍冬与雪竹姑姑。
这二人..似乎哪里不对劲,吕云黛下意识拔剑。
忍冬与雪竹对视一眼,忽而朝她点头,继而嘴唇翕张间,无声说出只有她与四爷知晓的暗语。
吕云黛登时骇然,继而环顾四周,却见正在洒扫的丫鬟和两个小太监也意味深长看向她。
她顿时毛骨悚然,没想到四爷的势力已然彻底渗透进福晋正院内。
该不会如今在福晋正院里,除了四福晋之外,其余人等全都已被四爷替换成他的势力了吧!
第58章
吕云黛转念一想,以四爷病态的掌控欲,压根容不得四福晋在后宅兴风作浪。
福晋正院内的奴才被四爷替换,只是迟早之事,若换成是她,也会这么做。
她踱步来到内室,但见四福晋躺在床榻上,左脚被包成了粽子。
“小六子,你带我去京西渡头,我必须把这些东西捎去柳州府给春琴,快些,船在半个时辰之后离开。”
“快些,你快些,快来不及了..”
四福晋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包袱,语气染着哭腔。
春琴是鄂尔泰明面上妾室,是四福晋安排在鄂尔泰身边的心腹,负责照顾她一双儿女。
鄂尔泰两年前被外放出京,在柳州为知州。
四福晋与鄂尔泰的一双奸生儿女如今都两岁了。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四福晋的软肋是鄂尔泰与她一双儿女。
此时看她急得直掉泪,泪眼汪汪抓着她的袖子,仿佛又回到天真烂漫的模样。
吕云黛轻叹一口气,接过包袱:“福晋,让奴才去吧,您腿脚不便,回头若伤筋动骨,还如何照拂孩子们。”
“不成!我必须亲自去。”佟佳氏忍着脚下钻心剧痛,缓缓坐起身来。
吕云黛看到四福晋摩挲掌心血玉短哨,登时曲膝半跪在床榻前:“福晋,奴才背您前往。”
“小六子,谢谢你。”佟佳氏趴在暗六后背,忍不住呜咽出声。
“福晋,抱紧奴才。”吕云黛心中将四福晋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背她飞檐走壁离开王府,又赁一辆马车,倒贴了二两银子。
原以为四福晋如此执拗要亲自送的物件,定贵重无比,可吕云黛看到她在小心翼翼整理包袱内的衣衫鞋袜以及男子用的荷包,登时默然不语。
四福晋的女红样式颇具特色,她一眼就认出那些绣品都是四福晋亲手绣制。
“暗六,拿着我的帕子对着河面摇三下,一会有一艘挂着红灯笼的乌篷船停在西边野渡,你把包袱给他,他若问我为何没来,你就说我在紫禁城内。”
吕云黛讶异,愈发好奇一会与她接头之人的身份,四福晋似乎对那人极为信任,甚至能直言不讳说身在紫禁城。
她接过包袱前往不远处的野渡,按照四福晋的吩咐,取出帕子,对着百舸竞流的运河摇晃三下,就站在一颗歪脖子柳树下等候。
盏茶的功夫,她就看见一艘挂着红灯笼的乌篷船朝她极速驶来。
当看到那张显然是风尘仆仆赶来的清瘦身影,吕云黛愣怔片刻。
鄂尔泰面容憔悴,眼下乌青,一看就知道一路上星夜兼程赶来,压根不曾歇息过。
从京师到柳州,他踏着两千里路,悄悄回京,就为见一面四福晋。
吕云黛曾经去过柳州办差,沿途换马不停歇,即便昼夜不舍日行百里,也需十四日才能抵达。
十四日风雨兼程,就为见一面,值得吗?
“她..还好吗?”
鄂尔泰的声音沙哑疲惫不堪,吕云黛茫然片刻,才听出他在虚弱的问四福晋好不好。
负在身后的手掌攥紧,眼看鄂尔泰焦急的看向她,吕云黛点头:“福晋很好,只是现下在紫禁城内,无法脱身,故而差遣奴才前来。”
“她是不是出何事了?求你一定告诉她,若东窗事发,将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只要她说的,我都认。”
鄂尔泰颓然垂首,吕云黛偷眼看向不远处的马车。
却听到马车内传来呜咽声,鄂尔泰倏地抬眸,满眼恐惧盯着马车,瞬时朝着马车狂奔而去。
吕云黛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等候。
马车内传来,一对野鸳鸯时而抱头痛哭时而含笑脉脉相视。
一刻钟之后,鄂尔泰背着包袱离开马车内,朝着吕云黛行了满人的打千礼:“多谢。”
吕云黛从袖中摸出一瓶药丸:“大人,一日送服一颗,十日可恢复气血。”
“有劳多加照顾她,她脾气不好,我先道声对不住,烦请多担待。”鄂尔泰从袖子取出一沓银票,甚至不曾细数,一股脑塞到她手里。
“呆子,你想饿死不成!我自己赏她。”佟佳氏在马车内焦急敲矮几。
“不一样。是我的心意。”
鄂尔泰从袖中又取出一把钥匙,又说出一处在蓑衣巷的宅子:“在蓑衣巷地字三号,前院书房软榻后有一间密室,银钱你可随意取用。”
“不敢不敢,奴才是佟家的暗卫,照顾福晋是分内之事。”吕云黛赶忙摆手拒绝。
“小六子,拿着吧。”佟佳氏忽而对暗六涌出无尽愧疚。
她逼着暗六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随便曝光一件,暗六都会被四表哥和佟家挫骨扬灰。
她这些年来都在强人所难,甚至还在算计暗六的肚子,想杀母留子。
方才在马车内,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没想到素来温文尔雅的鄂尔泰,竟罕见的对她疾言厉色。
佟佳氏被骂得无地自容,她最不能容忍心爱之人苛责,愈发愧疚。
回程之时,佟佳氏趴在小六子纤薄的后背,脑海里忍不住回想
起小六子六七岁时,初次来到她面前的模样。
比他还矮半个头,却像个大姐姐似的,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被跋扈的堂姐作弄,小六子还会替她出头,被揍得鼻青脸肿,对她咧嘴笑个不停,牙齿都红了。
四表哥要宠幸暗六,她一个小暗卫又如何能反抗?
她也知自己在无理取闹,可她气昏了头,一定要将气撒在对她最忠心耿耿的小六子身上才解恨。
“小六子,对不起啊。”佟佳氏羞愧落泪,扬手把血玉短哨砸碎。
看到哨子碎了,吕云黛有一瞬间错愕,继而是警惕,她不知道四福晋又想图谋什么阴谋诡计。
“福晋,奴才是佟家的暗卫,服从命令是奴才的天性。”吕云黛心底虽忐忑,嘴上却说着恭维话。
“小六子,我知你想要解药,只不过我再无法拿到更多解药了,之前我是骗你的。”
“我手里只有最后两颗解药。”佟佳氏将随身携带的最后两颗解药递给小六子:“都给你。”
“你放心,今后即便你老了残了,再无法当暗卫,我也不会不管你,我会找人伺候你,为你养老送终,让你颐养天年。”
佟佳氏没敢告诉小六子,这些暗卫服役满二十年之后,等待他们的并非是光荣隐退,安享晚年,而是血腥的杀戮。
暗卫都会在十岁之年服下蛊毒,蛊毒并非只有控制暗卫的作用,还能激发出暗卫最优的身体机能,可代价却是暗卫的身体会被严重透支。
二十年后,暗卫就会油尽灯枯而亡,无一善终。
他们知道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死人的嘴,才最为严实。
“小六子,你今年几岁了?”佟佳氏忍不住追问。
“回福晋,奴才今年十七岁。”吕云黛纳闷,不知四福晋为何忽然问她年龄。
“哦,那你距离三十岁还有十三年。”
“嗯,奴才十三年之后,就能隐退了。”吕云黛忍不住雀跃。
她恨不能明日就退休,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如今都已经是康熙三十五年九月初,还有十三年,十三年后就是康熙四十八年。”
“你还能陪我十三年,真好。若你能陪我一辈子就好了。”佟佳氏忍不住哽咽。
若六子死了,再没有人会对她这般真心关怀。
“暗六,对不起。”佟佳氏眸中含泪。
“福晋,奴才知道您也不容易,若有得选,谁不愿与心爱之人长厢厮守。”
吕云黛说话间,却忍不住仰头看向树梢上的乌鸦。
今日发生之事,压根瞒不过四爷的耳目。
也不知他这会儿是不是在书房里生闷气。
“暗六,若你只能活三十岁,你有何愿望想实现吗?”
吕云黛心下骇然,猜测佟家果然不会给退休的暗卫送解药,否则四福晋也不会忽然问她的遗愿。
不甘!愤恨!无助!绝望!心酸!不舍!五味杂陈的心情撕扯,她窒息的张大嘴巴。
果然与她猜测的一样,今日被四福晋验证了她的猜测,她却来不及悲伤。
心绪百转千回间,强烈的求生欲爆发,她想要不择手段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