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阿哥对身边伺候的心腹奴才们不错,吃穿都不会亏待。
  她羡慕的瞅一眼暖烘烘的棉被,飞身越上房梁,却瞧见房梁上耷拉着一床叠得四四方方的小被子。
  她极少在冬日伺候主子,没想到暗卫也有小被子取暖。
  可即便如此,房梁上依旧冷的够呛,还冻手冻脚,她裹紧被子,蜷缩成一团抱紧自己。
  从房梁居高临下,能隐约瞧见四阿哥仰躺在床榻上,他是个自律到病态的主子。
  一整晚睡觉都不曾翻身,也不曾发出鼾声。
  她甚至怀疑四阿哥压根没怎么睡,只是在假寐。
  后半夜,苏培盛开始困顿的打瞌睡,吕云黛被冻得瑟瑟发抖,瞪圆眼睛躲在房梁上守夜。
  就在此时,幔帐内传来四阿哥清越慵懒的声音:“去六必居买酱萝卜。”
  吕云黛:“.......”
  有时候一个人上班也挺无助的,她是暗卫,不是买菜大妈。
  “是..”
  皇子规矩多,苏培盛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们遵循紫禁城的繁文缛节,只要四阿哥想吃紫禁城外头的食物,免不得被念叨劝谏。
  所以有些不方便让苏培盛去做的琐事,四阿哥都会安排暗卫去。
  这个时辰城门都尚未打开,她逆着风饕雪虐连夜抄近路,一路飞檐走壁去买酱萝卜。
  天将破晓时分,她带着酱萝卜归来之时,奴才们正在伺候四阿哥起身。
  苏培盛眼尖地瞧见六子手里拎着油纸包,瞬间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当即苦口婆心拿出祖宗规矩来劝谏四阿哥不能沉溺口腹之欲。
  苏培盛将油纸包拿走之后,眼见四阿哥的面色愈发阴沉,吕云黛凑到他身侧,将藏在怀里的油纸包捧到他面前。
  天潢贵胄又如何,还不是吃酱萝卜都要被奴才碎碎念,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交差之后,吕云黛悄无声息回到厨房吃早膳。
  “快些快些,太子爷倏然来访,这会主子们正前往猎场,你们快些去伺候!”
  苏培盛尖细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懊恼的看着手里没来得及吃的水煮蛋和大肉包子,惆怅的将肉包子藏在袖子里。
  至于水煮蛋打死都不能带在身上,否则真的会死。
  暗卫伺候四阿哥的禁忌洋洋洒洒多达一千七百三十七条,暗卫们必须背诵并默写全部规矩。
  暗卫守则第八百三十九条:四阿哥对水煮鸡蛋有敏症,闻到水煮鸡蛋的味道都不成,但是对炒蛋蒸蛋煎蛋和水煮除鸡蛋之外的蛋类不过敏,奴才们吃过水煮蛋之后必须漱口洁牙。
  来不及了!吕云黛帮没来得及用早膳的小八也藏了个包子,就匆匆赶往猎场。
  围猎已然开始,她在密林内穿梭,正要用密语暗号联系小八来拿包子,西南方向却传来一阵惊呼。
  侍卫们似乎和什么东西在厮杀,紧接着传来几声野兽嘶吼声,似乎是老虎。
  怎么回事?大内的侍卫弱得打不过被喂过药的病虎?
  吕云黛正纳闷,倏然从密林内传来一声清脆骨笛,四阿哥在召唤暗卫!
  来不及细想,吕云黛飞身冲进密林内,但将数名侍卫横七竖八躺倒在地。
  四阿哥正被几个受伤的侍卫护在当中退走。
  三头膘肥体壮的老虎在撕咬血淋淋的断肢,病虎罢了,瞧他们吓的,至于吗?
  吕云黛从容拔剑,正要冲上前斩杀老虎,冷不丁发现老虎身上凌乱的虎纹。
  不对,这不是昨日她检查的老虎!而是一种神秘的猛兽,比虎豹更狡猾凶残,竟然是彪!
  彪与虎外型酷似,却更加难缠,一彪胜三虎。
  眼见小八飞身冲向恶彪,吕云黛心急如焚,焦急提醒。
  “小心,不是老虎,是彪!!”
  “六子,立即带主子从西南方向离开,我来殿后!”小八话音未落,就拔刀冲向猛兽。
  “主子,老虎被人换成恶彪,奴才需带您先离开此地。”
  她护送着四阿哥离开密林,心里却在担心小八的安危。
  “废物,为何会在你眼皮底下发生如此愚蠢的错误。”
  胤禛怒不可遏,幸亏太子有事离开密林,否则这些奴才今日万死难赎。
  “是奴才的疏忽,奴才定会给主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吕云黛还是头一回搞砸差事,心里憋屈的要命,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当务之急,是将四阿哥平安送出密林,她再折返回去救小八,她不能让小八独自应对彪。
  只要绕过前方的缓坡,就能抵达别院内取火铳对付那些凶恶的彪。
  四阿哥抬手将染血的佩剑举起,很顺手的在她手臂上蹭干净血迹。
  猝不及防间,耳畔传来急促劲风,吕云黛下意识闪身挡在四阿哥身前,一簇箭矢贯穿她的左肩胛。
  暗卫也会疼,只不过习惯受伤,她对疼痛早就很迟钝,甚至将插在肩胛上的毒箭折断也完全不觉得有多疼。
  只是眼前一阵阵眩晕和肩胛涌出的诡异紫黑色血迹提醒她,她伤的不算轻。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竟然完全察觉不到刺客的气息,这不可能!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伤她的刺客绝对不是人。
  今日发生的环环相扣的意外,透露着不寻常的阴谋气息,有些事情她逼着自己不去细想,脑海里一闪过某种可怕的猜测,就忍不住胆寒。
  她始终保持冷静,一言不发与护卫们一道护送四阿哥冲出密林。
  兀地,她面色一凛,顿住脚步,咬牙握紧长剑。
  不对!她似乎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踏进陷阱,前方肯定还有致命的陷阱,该如何破局?
  她咬紧牙关,转身看向四阿哥身侧的侍卫,手起刀落间,侍卫们统统被她斩杀在地。
  暗卫的生存法则里没有点到为止,除了主人,暗卫对任何人都心怀杀机与揣测。
  命悬一线之时,她只相信自己。
  “放肆!你要做甚!”胤禛握紧手中佩剑,警惕盯着满身污血的暗卫。
  “主子,信我。”吕云黛捂着伤口,来不及解释,抓住四阿哥的手就转身往密林东侧狂奔。
  她开始漫无目的狂奔,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密林外的别院是出路,那么别院就是最大的陷阱。
  一盏茶之后,眼前出现一堵高墙,吕云黛气喘吁吁转身,将四阿哥逼到墙角,按住他的肩膀,拼尽全力迫使他低头。
  “主子恕罪,奴才得罪了。”
  第5章
  吕云黛将四阿哥一把推进墙角的狗洞里,保
  命要紧,要什么风骨。
  “狗奴才你找死!”
  胤禛气得面色铁青,岂有此理,他从未遭遇如此奇耻大辱。
  “主子,奴才的任务是保证您的生命安全,得罪了。”
  只要保证四阿哥不死不伤就成,又没说怎么保,暗卫守则又没规定不能让主子钻狗洞保命。
  如果附近有茅厕,她高低得让四阿哥尝尝去年她潜伏在粪海狂蛆里,被恶臭粪蛆钻脖子的滋味。
  也许她今日即将殒命,索性趁机挟怨公报私仇,如果她死的时候能把四阿哥一起带走,也算功德无量。
  吕云黛抿唇憋笑,抬腿将卡在狗洞的四阿哥一脚踹进狗洞内,她捂着肩膀俯身也钻入狗洞。
  墙内是佛楼,四阿哥不信佛,却成日里参禅悟道,还数次和大和尚辩经,简直道貌岸然。
  胤禛面色煞白,气得拔剑就要砍死那胆敢让他钻狗洞的死奴才,她怎么敢!方才甚至还踹了他。
  “主子息怒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前路不明,杀机四伏,先委屈您躲藏在此,咳咳咳咳..奴才也是为您的安危,您就说奴才救没救吧...”
  吕云黛心虚低头,捂着脑袋躲闪,说话的声音愈发细若蚊蝇。
  说话间,她捂着心口呕出一口污血。
  她不敢再耽搁,她的命比四阿哥的命更重要,她不想死。
  忍着钻心蚀骨的剧痛,她闪身冲进佛楼,径直撕开外袍处理伤口。
  胤禛压着滔天怒火踏入佛楼内,就看到那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竟不知廉耻的光着上身,他下意识转身回避。
  可他从不将后背留给任何人,于是又迅速转身,凤眸微眯,若有所思看向那狗奴才。
  命悬一线,吕云黛压根顾不得男女大防,这条命都不是自己,身体更不属于自己。
  她咬紧牙关将断箭剜出,肋骨下的擦伤容易处理,可后背的贯穿伤口一人无法处理。
  她哪敢劳烦四阿哥替她处理后背伤口,只能随手抓一把香灰和金创药勉强止血。
  四阿哥始终负手静立在她面前,冷眼旁观她处理伤口。
  “呵。”
  陡然听到四阿哥冷笑,吕云黛下意识握紧佩剑。
  四阿哥素来不苟言笑,可他若笑,就有人要死。
  吕云黛心如擂鼓,拢好衣衫,下意识往后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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