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吕云黛闲暇之时,最喜欢去望北楼刺探情报,顺便听粉戏。
  除了拜财神,她还有一个解压的奇葩癖好,只要不出京城办差,她每月末都会雷打不动去望北楼,听花魁公子凌相公弹一曲。
  她之所以想听凌相公弹一曲,是因为她囊中羞涩只够听一曲,凑不出多余的银子做别的,并非她不想。
  昨儿发了银子,她决定好好犒赏自己,让凌公子弹两曲,再喝一杯,弹一曲十两银子,让凌公子陪她喝一杯酒二十两银子。
  除夕夜合家欢聚,八大胡同里见不到几个人影。
  望北楼里更是门可罗雀,龟奴儿大老远就看到老熟客,却忍不住皱眉。
  这穷抠的丑八怪几乎每个月都会来,每回都小气的只花钱听一曲,多一个铜板都抠不出来。
  龟奴儿叉腰转身拔腿寻凌相公。
  “凌相公,那抠门的女夜叉又来了。死抠门的家伙,每回来连花生米都舍不得点一盘,还厚着脸皮来嫖,接吗?”
  暖阁内,一眉目疏朗清润如玉的少年正独坐琴台,少年披一身华贵白狐氅衣,姿容卓绝,身姿挺拔若清癯修竹,端方俊雅。
  “接,恩客今日还是只弹一曲?”少年嗓音温煦,令人如沐春风。
  从踏入暖阁那一瞬,吕云黛嘴角的温和笑容就没停下。
  “有劳凌相公,今日我买两首曲子,再陪相公喝一杯薄酒,烦请来一杯屠苏酒。”
  “啊这..您就点一杯屠苏酒吗?您不点些下酒菜?一杯怎么卖啊,我们都是一壶起卖的。”
  龟奴儿忍不住翻白眼,这位抠姐儿今日再次刷新他对穷和虚荣之人的认知。
  “那..今日就不点酒了,听曲就成。”
  吕云黛尴尬搓手,低头不去看龟奴翻到头顶的白眼。
  “开始吧。”她将二十两银子丢给龟奴,转身落座。
  每回她只要一焦躁,听凌相公的琴音就能得到安宁,听凌相公弹曲,俨然成为对她唯一有效的解压方式。
  她有一个梦想,十五年后她拿到退休金,若凌相公还在当男妓,她就把他买回去,让他为她弹一辈子曲。
  到时候他早已人老珠黄,想必不用花太多银子。
  她缓缓合眼,须臾之间,悠扬琴音响起。
  感觉到龟奴下楼的脚步声渐远,吕云黛缓缓睁眼看向凌相公。
  她从袖中取出十两银子放到矮几上:“这是给你的,别让老鸨儿发现,藏好。”
  “春联写的极好,多谢,造化和百福都被你养出肥膘了,有劳。”
  “举手之劳。”策凌拂袖将银子笑纳。
  “明日开始,我需进山打猎,正月十二方归,还是老规矩,若三个月内我未归,帮我把造化和百福放走,房子烧掉,再买些香烛纸钱烧掉。”
  “好,你流鼻血了。”
  “咳咳咳咳....天干物燥,火气大。”吕云黛仰头,可鼻血却越擦越多,脑袋里仿佛无数根针在扎,不断的搅动脑浆子,她疼的捂住眼睛。
  “别停,继续弹啊..”她的语气都变得哽咽嘶哑。
  策凌蹙眉继续抚琴,这个女子言行举止甚是怪异。
  只不过能来楚馆寻男妓寻欢作乐的女子能有几个是正常的良家女子,他见过更病态的女恩客。
  琴声袅袅,可今日却完全无法抚平她狂暴的情绪,吕云黛扶额起身。
  “抱歉,让凌相公见笑了,接下来我可能会发一会疯。”
  “做我们这行的百无禁忌,见过的恩客千奇百怪,只要你给得起银子,砸坏桌椅杯盏赔钱即可。”
  “.......”吕云黛默默放下手里看似很贵的博山炉。
  可钻心刺骨的剧痛侵袭而来,她开始渐渐失控,满目猩红。
  咚咚咚,矮几被一拳砸碎。
  “怎么回事?”龟奴领着两个魁梧的彪形大汉匆匆赶来,看到那个抠门女子正七孔流血在猛砸桌子。
  “下去。”策凌扬手间,龟奴们俯首离开。
  悠扬的琴音伴随着狂暴的敲打声不绝于耳,许久之后,吕云黛跪坐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她面色青紫,终于还是忍不住取出解药仰头服下。
  熬不过去,怎么办?始终熬不过去。
  无论她如何硬扛毒发,仍是熬不过除夕夜子时,她垂头丧气缓缓站起身来。
  “抱歉,桌子多少钱?我赔。”
  “黄花梨木大漆八仙桌,市面上最少八两起。”
  “好。”吕云黛从袖中取出十两放在琴台,转身扬长而去。
  “等一下,我还欠你一首曲子。”
  “等我回来再听。”
  她真是个极奇怪的女子,策凌压弦止音,却见她转身走到门外,肩上扛起三柱比手臂还粗许多,比她还高一截的香柱缓缓走下楼。
  第3章
  “三更半夜你去何处?”
  “去红螺寺财神殿抢头香。”
  “.....”
  “新春大吉。”
  “恭喜发财,也祝凌相公生意兴隆。”
  吕云黛背起巨型香柱,趁夜飞檐走壁,无比虔诚赶往红螺寺抢头香。
  清晨薄暮之时,红螺寺负责开山门的小沙弥揉着惺忪睡眼,准备打开山门迎接信徒进香。
  他打着哈欠,才将山门打开一条窄缝,就见三柱巨大香柱挤进门缝里。
  “小师父新春大吉恭喜发财,我来进香啦~”
  吕云黛从香柱后探出脑袋,满眼笑意。
  “阿弥陀佛。”
  看到熟悉的面庞,小沙弥哭笑不得,这位女施主已然蝉联五年在财神殿进头香,年年赶早在财神殿里长跪不起,还真是毅力惊人。
  抢到头香之后,吕云黛迈着沉重的步伐准备去香山别院上坟..不是,是上班。
  四阿哥性情孤僻,前日从盛京归来,却并未立即回紫禁城,而是孤零零呆在香山私宅里过年,他似乎很喜欢独处。
  她来到香山别院第一件事就是吃饭。
  只要不是自己花钱吃饭,吃什么都香,她下值之时,即便不在饭点,也会积极地蹭完饭再回家。
  今日初一,按照四阿哥的行程单,今日午时,太子胤礽会来香山猎场内,与四阿哥一道围猎。
  她今日被安排协助四阿哥的心腹太监苏培盛排查猎场内的动物。
  数九寒天何来那么多的野物,都是提前安顿在猎场内让主子们尽兴罢了。
  兔子狍子獐子和狐狸,这些温驯的小动物让小太监排查即可。
  吕云黛负责排查枫树林西侧的五头猛虎与七头熊瞎子的状况。
  猛虎与熊瞎子都被驯兽师提前灌药,毕竟是猛兽,仍是野性难驯。
  吕云黛灵巧穿梭在枫林内,给猛虎与黑熊再次灌药,务必让它们表面看着威猛,却外强中干,让主子们狩猎尽兴。
  午时将至,小八前来交班,轮到她去用膳和近身伺候四阿哥。
  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不见血的暗卫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
  当班的暗卫吃的食物和用膳时间必须错开,完全不重叠,甚至食材采买时间和批次都必须间隔开。
  小八用膳后间隔一个时辰,她才能去用膳,确保一个暗卫被毒倒之后,另外一个还能再战。
  若她和小八两个暗卫都中毒,则会咬碎藏在后槽牙的禁药,将中毒的残躯用禁药激化到濒死绝境。
  相当于回光返照,为主子死战到底,最后筋脉寸断暴毙而亡,誓死捍卫四阿哥。
  吕云黛才没那么愚蠢,她对四阿哥的忠诚度为负数,早就悄悄把后槽牙里要命的禁药换成补血丹。
  办好差事之后,她躲在凉亭房梁上吃午膳,刚出锅的牛肉大包子还冒着热气,她正吃的欢,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六子,新春大吉,四阿哥有令,今日围猎取消,主子这会正准备与太子爷比骑射,你立即去南边靶场,到主子身边伺候。”
  苏培盛揣着手,冷的直哆嗦,正对着湖边一块大石头说话。
  “恭喜发财,我在这,苏哥哥。”
  吕云黛跃下房梁,毕恭毕敬赠予苏培盛求财符。
  苏培盛挠头,六子的伪装手段最为精湛,他能猜到别的暗卫的伪装,唯独猜不透六子。
  苏培盛将石头上一撮障眼的杂草揪下,笑呵呵道:“哎呦哎呦,这是红螺寺的求财符啊,杂家去年都没抢到,你有心了,六子。”
  暗卫里苏培盛最喜欢接地气的小六,别的暗卫成日里沉着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今日主子心情不大好,你务必仔细伺候着。”
  “多谢苏哥哥提点。”吕云黛转身从房梁取来几颗冒热气的野鸭蛋来。
  “天寒地冻,苏哥哥您吃些野鸭蛋驱寒,方才排查之时顺便放温泉池里煮的,还是您喜欢的溏心蛋。”
  “六啊,你有心了,快些去吧。”苏培盛满意点头,满眼笑意接过温泉鸭蛋。
  吕云黛抱拳,恭敬行礼,转身去四阿哥身边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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