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好像，这世界没有人在乎我。”
“没有，你很好。”察觉到她情绪有些崩溃，傅西延温声安抚，“你还记得我在课堂上说数学学习中‘1’的妙用吗？”
有关他的记忆，她不可能忘记。
记忆把她拉回午后，那时她坐在第一排，听他讲课的十二月。
那是一道题，题目是这样的。
——已知x>0，y>0，x＋2y=1，求1/x＋1/y的最小值。
在高一的她看来，是相当复杂的一道题，但因为他的讲解，她醍醐灌顶。但最后令她记忆最深的，还是他的那一句话。
“同学们，数学的‘1’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数字。很多人会说，a＋b=1，1=a＋b，是傻子都明白的道理。但在数学中，‘1’可以衍生出无数的推理论证，就比如你们下学期学习的正弦余弦函数，以及数列等……”
“‘1’不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而是要去探索，在其过程中，去找到心中的唯一。”
……
傅西延望着她，语气认真：“你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让别人喜欢，而是要在漫漫长河之中，去找到自己喜欢，唯一且独特的自我。”
张雪莲愣了愣。
她坐在窗边，只觉得晚风吹来没有那么冷了。她看到了窗外绚烂的晚霞，也看到了面前温柔的傅西延。
“下来吧。”他说。
她不想让他担心，正要下来，却因蹲了太久，脚下一趔趄。
傅西延扶住了她，等她站稳，很快松开。
刚刚与他手腕触碰的那一瞬间，血液的热流像是媒介，让之前蠢蠢欲动的心思在这一刻冲上天灵盖。
一种奇异的感觉，以
及无数个和他相处的瞬间浮现在张雪莲大脑。
她高肿的面容，没素质的母亲，倒数的成绩，破洞的鞋子，男生的戏谑……所有最糟糕的一面都被他看到了。
他没有嫌弃，反而全盘接受，也温柔地劝说自己。
张雪莲向前一步，拉住了刚刚触碰到他的腕部：“傅西延，我喜欢你。”
五雷轰顶！
傅西延立马甩开张雪莲的手，脚步后退了一步，语气不再是刚刚的温柔，有些淡漠：“张同学，你这只是感激。”
“我不是感激，我是真的喜欢你。”张雪莲望着他，大声地开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想勇敢一次，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她每向前走进一步，傅西延就后退一步。
就这样走了三步，都没有任何变化。
张雪莲声音哽咽：“我真的喜欢你，我最讨厌数学了，但每一次都在这门课上用心。期中考后成绩出来的时候，我也是最关注数学成绩，但很遗憾，我还是没达到班级平均分。”
“傅西延，你知道那时我想的是什么吗？我想的是，要是我像云星瑶那么聪明就好了，要是我不拖班级后腿，要是我不给你添麻烦就好了，要是我成绩没那么差，你会不会也像夸云星瑶一样，也夸一夸我？”
他的冷淡神情，就是无声的拒绝。但张雪莲想勇敢一次，这辈子唯一的勇敢与叛逆，她只想给傅西延。
“傅西延，我……是真的……很……很喜欢你。”
她语气结巴，但眼神极为坚定地望向傅西延。
门外的云星瑶只觉得心跳快了万分。
她去张雪莲宿舍没看到她，又里里外外看了看厕所，然后跑来教学楼的时候，看到不断奔跑，只为找到张雪莲的傅西延。
那时云星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想让他那么辛苦。
即便张雪莲不喜欢自己，那么，她可以找到张雪莲后，再告诉傅西延。
只是，她没想到，会听到张雪莲的告白。
门微阖，可张雪莲绝无仅有的勇敢，声音大得她都听得见。
云星瑶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离开。
可她还是想听一听答案，就当是提前演练一下。
演练一下，自己以后跟他告白，被他拒绝的场景。
傅西延垂眼静静地望着张雪莲，眼中有叹息，有不解，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爱。半晌，他叹息了一声。
“抱歉，我不喜欢你，你应该好好学习。”
张雪莲知道答案如此，她喃喃道：“一辈子很长的。”
云星瑶眼睛也有些涩。
一辈子确实很长的，傅西延，你以后也会喜欢我吗？
少女的勇敢在此刻成为了傅西延眼中执迷不悟的象征，他的眉眼锋利冷淡，语气不再是之前的温柔，而是淡漠中透着浓浓的肯定。
“不喜欢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喜欢。”
“而且，没有哪个老师这么变态，会喜欢上自己的学生。”
他这几句话，像千斤顶砸在云星瑶心上，她觉得全身发麻的同时，也感到混沌的大脑在此刻瞬间清醒。
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计划成年后去追他的行为太傻，太过于天真了。
且不说他以后会不会有女朋友，而且老师与学生这一身份，就是他心里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第一眼不喜欢自己，以后，也不会喜欢上自己。
她现在明白了，不告白也挺好，就这样当他的学生也挺好。
这样，不会给他造成任何的麻烦。
也不会让他烦心。
这场暗恋，对她而言，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她独自完成一场无声的独角戏。
这一场戏，只有她知道。
暗恋最难过的，不是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而是，我喜欢他，却连跟他明白心意的资格也没有。
甚至，连喜欢都会成为他的负担。
在青涩懵懂的年纪，云星瑶喜欢上了一个永远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人。
而最为遗憾的是。
告白，都成为了她的奢望。
第21章
走廊的风吹来，冷得厉害。
教室里静得出奇，没有任何的声响。云星瑶知道答案后，阑珊地离开了这里。一开始顾及被人发现，她脚步很轻，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她直接跑进厕所。
厕所没人，她打开水龙头，冷水盖在面上，她失了控，低低呜咽声溢出。
难过的情绪在此刻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不喜欢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喜欢。”
——“而且，没有哪个老师这么变态，会喜欢上自己的学生。”
这两句话，她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在这时候，云星瑶突然希望自己的记性能差一点。
这样，好歹能不那么确切地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
这样，或许难过的情绪会消减很多。
因为晚上是王欣的生日，怕朋友担心，云星瑶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厕所。
天色已经雾蒙蒙，云星瑶回教室拿好东西，刚锁好门后，就看到了傅西延。
周五虽然高一高二放假，但高三还在补课。而且年级组每个周都会派老师值周，来处理留校学生的一些事情，外加巡查。
这周五就是傅西延值周。
临近七点在这里看到云星瑶，傅西延有些诧异，他向她走近。
一班的教室即便靠近路灯，但视线仍旧昏暗。伴随着傅西延的走近，走廊上的声控灯亮起，视野环境更好，也映出了云星瑶红红的眼眶。
“云星瑶。”他或许是经历了张雪莲告白的事情，声音说不出的涩然喑哑，“你还好吗？”
她现在很不好吗？
云星瑶心里没底，抬眼望向傅西延。
她看到他担心的神色，也看到他眼周下的乌青，更看到眉眼间的倦怠。
“老师，我还好。”
她说完这句话，竟还笑了笑。
这个笑很自然，但比起私下认真开朗的模样，又显得没那么开心。
傅西延检查了一下教室的门锁，看向云星瑶，问：“怎么这会儿还没离开？”
他刚刚也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不过，自己在告诉他有关于张雪莲的一切后，他匆匆离开了。
没想到自己还有回答的机会。云星瑶又说了一个谎：“我父母去见好朋友了，本来打算跟父母一起回家的。但后面因为要帮朋友过生日，我便留在学校做点作业再走。”
“要是没做点作业，晚上回去父母要说我。”云星瑶笑得真诚，“我在家就没心情做作业了。”
傅西延没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他知道云星瑶父母与校长是至交好友，而且刚刚也亲眼看到校长前来找好友的高兴模样。而且云星瑶这小姑娘看着就踏实，她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而且，她也没有说谎的理由。
七点一到，学校铃声响起，独自留校的高三学子回到了教室。
高一这栋教学楼安静无声。
声控灯暗了下去，又回到了昏暗的境界。
傅西延望了望远处乌黑的天，说：“我送你。”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