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比如，傅西延表面淡定，实则很紧张。
他紧张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挽起衣袖，也会眨一下眼，待喉结上下滚动后，再缓缓开口。
她就这样在安静的班级里，以学生的身份，看着他。
到后面，傅西延落下了一句话。
“体委把报名表拿给我看看，其余同学现在做作业。”
傅西延没有离开教室，就这样坐在讲台上，看着全班。
或许是有了老师的看护，班上静的只听得到沙沙的书写声。环境总是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众人，云星瑶也收起了那些影响自己进步的心思。
她认真地做着题。
等到下课的时候。
班上不少女生去上厕所，云星瑶收起了笔，看着台上的男主，再看看桌子上留余三分之二水的被子。
她抿了抿唇，拿着杯子，向讲台上走去。
二班下课总是嘈杂无比。
傅西延装好报名表，拿起水杯正想离开，却看到在一片嘈杂声中，佝偻着背，安静书写的女生。他走了过去，停在过道的第二排，声音很缓：“张雪莲同学，我看到你报名三千米了。”
“你挺有班级荣誉感的，也很努力。三千米确实很难，不要有太大的压力，重在享受就行，老师看好你。”
女生陡然面色一红，颤巍巍地点头。她头恨不得垂到锁骨，声音很小地回复：“这样老师。”
傅西延又笑：“加油！”
彼时云星瑶前来第一排接水，不期然听到他温和的一句话。
心下涩然。
随即蔓延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要是自己也报名了三千米，他会不会也夸一夸自己？
要是，自己的姨妈能推后来就好了。
—
运动会开始的时候，马老师果真没有来。
班主任没来，丝毫无法消减班上同学对运动会的热情。反而因为老班没在学校，更加放飞自我。
运动会开三天，第二天早上有女子八百米。
宿舍只有王欣报名了项目，外加有吃早餐的习惯，便很早就起来。
但王欣没想到云星瑶起来的更早
云星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她用气音说话，因此没有吵到任何人，“欣欣，我陪你。”
肚子的疼痛在闺蜜的温暖下减弱了几分，王欣眼眶微湿地点头。
两位小姑娘简单利落梳洗后离开了宿舍，顶着薄雾走向食堂。
吃完早点，二人到达操场上。
阵阵疼痛传来，王欣呼了一口气。
她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可却骗不过云星瑶。
云星瑶：“欣欣，你怎么了，脸色好白啊？”
王欣：“没事。”
身为好朋友，云星瑶怎么可能看不破王欣的伪装？
于是，云星瑶悄悄凑到王欣耳畔，声音仅二人可闻，“你是不是来姨妈了？”
自己的姨妈一向不准，外加亲密的人瞒不过，王欣点头。
云星瑶：“那我帮你跑八百米。”
之前班上也有这样的事情，比如谁来姨妈了，便会拜托其他人代跑。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女同志总有不方便的几天，也总不能让人为了参赛，落下什么后遗症？
更何况全校学生那么多，老师怎么可能会认识？
肚子的阵阵疼痛侵蚀着王欣的大脑与神经。
王欣对上云星瑶坚定的眼神，问：“你没来姨妈？”
“我姨妈最近也不准。”云星瑶眨了眨眼，“不然我怎么也报了个项目。”
王欣点头。
事情也就这般定下来。
此刻广播里清脆响亮的女生响彻操场。
“请各班参加运动会的同学前来检录。”
“请各班参加运动会的同学前来检录。”
“请各班参加运动会的同学前来检录。”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云星瑶前去指定地点进行检录。
雾霭沉沉不过须臾，当太阳跃出地平线的那一刻，甲光向日金鳞开，远处的天光先是隐隐透出微光，很快延伸出一片光亮。
驱散了一片寒冷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片温暖。
幸好来得早，云星瑶很快检录完毕。
“云星瑶？”
低沉磁性的声音像千斤锤砸向云星瑶，她头脑发懵地转身。
正好对上傅西延略带疑惑的浅瞳。
“云星瑶，你不是没报名么？”
我后面找体育委员补报了，你没再看报
名表吗？
傅西延垂首拿着报名表，仔细浏览今天的项目。
云星瑶道：“我……”注意到身边有男生经过，云星瑶咳嗽了一声，再指了指王欣，“她身体不适，就这样。”
也不知道，他怎么理解的。
傅西延笑回：“那你还挺乐于助人。”
浅棕色的瞳仁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让云星瑶的心莫名漏了一拍。
在这一刻，她在光的温暖下，之前畏缩寒冷的手脚也逐渐伸展开来，语气也大了几分：“嗯，毕竟我是班长嘛。”
“老师，你怎么也来的这么早？”
运动会八点半开始。除了第一天开幕式，别班的老师现在都还没来呢。
傅西延看了看手表，说：“八点也不算早。要说早，也应该是你们早。”
“哦。”云星瑶唇角弯了弯，突然想再得寸进尺一下，“那老师今天还会来加油吗？”
“会。”傅西延跟昨天回的答案一模一样。
“云星瑶。”
再度听到他叫自己，云星瑶略微垂下的头颅抬起。
傅西延躬身，视线与她相平视，语气跟昨天为同学加油的语气所差无几。
“云星瑶，加油。”
明明他也和其他参赛选手说过一样的话。
可还是，让云星瑶的心像是灌进了蜜罐。
云星瑶看着他，给出回应与承诺。
“老师，我会努力的。”
小姑娘表情凝重，看起来像要去打仗一样。傅西延轻笑出声，“好的，但也别努力过头了。”
“……”
-
女子八百米参赛的人挺多，临近参赛，赛道上不少选手已经入场。
云星瑶找到自己的跑道。
六跑道挨近一班。
班上的同学纷纷前来助阵，加油声此起彼伏。
云星瑶看向班级站在的位置。不知是不是因男主身形与相貌优越，即便站在最后一排，也让她一眼捕捉到。
“云星瑶，加油。”
加油声嘈乱，但所幸，她又读懂了他的口型。
云星瑶挥了挥手，目光落在一班几秒，随后落在傅西延身上，笑着回应：“我会加油的。”
加油者得到了回应，更加卖力的加油。
比赛很快开始。
八百米说好跑也好跑，说难跑也难跑。但这一次参赛的有体育生，第一圈的时候体育生就已经拉开了距离，云星瑶饶是身体素质再好，还是落了近乎五十米的距离。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她却还是听到自己强有力心跳。
一下一下，像要破膛而出。
也像在宣告是自己的极限。
“云星瑶，放宽心。”
“云星瑶，那是体育生。”
“瑶姐，第二已经很棒了。”
“……”
周航宴与不少人已经第二圈陪跑云星瑶，各种花式的加油声入耳。
距离越拉越大，云星瑶觉得喉咙泛起一股腥气。
她知道，自己跑不过体育生。
如果是往常，第二也就第二了，反正不管第二名跑得多快，加分也就那样。
她再努力也只能在所及的范围，给班级带来荣耀。
“云星瑶，加油。”
脑海中又浮现他那双认真的眼眸，对自己道出的这一句话。
云星瑶鼻尖一酸，心下泛起了强烈的愧疚感。她越是四肢无力，步子却越大。
她望着前方的目标，也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前方的傅西延。
她不顾一切，向前跑去。
……
“第二名。”
冲过红线的那一秒，腿下意识的一软。云星瑶差点跌落在地，但王欣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旁边的朋友递来葡萄水，云星瑶垂着首接过，小口啜饮，却始终不敢看傅西延。
她知道，他不会怪自己。
他只会安慰自己。
可她，就希望他看到最好的自己。
不是第二名的云星瑶，是第一名的云星瑶。
等到朋友扶着走了一段路，身体的不适渐渐消退，围绕在周遭的人群逐渐消散。
冷而干净的空气呼入鼻腔，让大脑无比清醒。
云星瑶看到傅西延向自己走来。
他虽距离云星瑶很近，但在走来的途中，却让云星瑶感到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傅西延停在她面前，说：“云星瑶，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