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隔着天堑,珈泽清醒过来。
他再没有靠近她的身份与资格,青瑶发现他时,珈泽落荒而逃。
后来,颜银举办春宴,刺客出现。他下意识上前抓箭,让他彻底认清自己的心。
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心,也在颤抖。
于是知晓,他竟还是在可耻地妄想!
认出刺客青年时,珈泽快气疯。
他生气的点,甚至不是宴北辰想刺杀青瑶,而是画酒竟然背着他,勾结外人。
明明曾经,他们才是无话不谈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画酒最亲近的人,不再是他?
嫉妒让他失去理智,于是逼画酒亲自动手。
事后,他很冷静地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认真设想过无数次,答案是,他依旧会毫不犹豫,救画酒。
无关理智,只是本能。
她是他从小看护长大的姑娘,哪怕意识到被欺骗,还是会下意识上前保护她。
至于青瑶。
他对不起青瑶。
然而周围总有人提醒,画酒只是他的妹妹!甚至连将爱意说出口的权力,都被剥夺。
所有人,所有事,都在无声提醒,只是因为身份,他们才不可以在一起!
珈泽曾以最恶劣角度揣测父亲。
看见自己痛苦,父亲一定很高兴吧。
毕竟,只有父亲知道,他喜欢的人,一直一来,都是画酒。
父亲一生也没得到母亲的心。
所以憎恨世间互相倾慕的眷侣。
星州天君,高高在上,清楚一切,注视一切。旁观者般的恶意,令珈泽如芒在背。
这不是对他的历练,只令他再也挺不直脊背。
令他扭曲。
父亲在逼他。
母亲在逼他。
所有人都在逼他!
与洛州联姻的晚宴结束后,他鬼使神差,走到云水居的小楼前时。
心底甚至是死寂般的平静。
一阵兵荒马乱,看着身下少女,她的眉眼近在咫尺,变得生动。
这样才该是她。
她该是他的未婚妻,而不是妹妹。
他想亲他曾经的未婚妻。
画酒的抗拒,让珈泽意识到,她不愿意。
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他们从未两心相许。
一直以来,都只是他一厢情愿。
他看着她,眼中似有水珠滴落。
回望这一生,他时常迷惘,不知在努力些什么。
在雪域时,他非要拿到最好的浮沉剑,是因为姨母总打骂画酒。
他答应过画酒,要保护她。
要变成最强的人,才有资格保护她。
秘境第二境,他差点就输了。
可因为心中执念,他侥幸逃了出去。
珈泽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秘境中的“灵”,学会了他的爱。
用来困住三百岁进入秘境的画酒。
秘境的“灵”失败了。
他也失败了。
画酒一点也不喜欢他,不会为他动容,这个事实令珈泽感到颓废。
在苍野输给宴北辰时,珈泽终于释然。
可他曾经说过的话,都不作伪。
“阿酒,怎么在这里哭?姨父姨母吵架了吗?”
“别害怕,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无论画酒记不记得,这都是他对她的承诺。
他成功先她一步长大,可他再也没有立场,去为她遮风挡雨。
幸好,没有人会再知道,他那些龌龊到不能见光的心思。
他想起自己三百岁的事。
那时他因贪玩不用功,被父亲责骂。
又在同一日,随母亲前往云州,参加亲戚的百岁生日宴。
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妹,珈泽完全不上心。
整个宴会他都闷闷不乐,谁也不想搭理。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
珈泽茫然抬头。
小少女趴在他桌案前,眼眸圆润。
她歪头打量他,声音稚气:“珈泽哥哥,你怎么总是不理我?我都叫你好几声了。”
初见时,小少女对他露齿一笑,他灰白的人间,就不再暗淡。
浓墨重彩的心跳下,他认定这就是他要用一生保护的姑娘。
曾经他想保护她。
他愿意用性命保护她。
但前提是,她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可以、不可以是他的亲妹妹!
珈泽尝试过欺骗自己,就当画酒还是他的表妹。
世上变心者诸多,不缺他一个。
就当作,当作是他移情别恋。
他们都没错,只是不再合适,要走向属于各自的终点。
他想过放弃,但他实在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她走向别的任何人。
她是他养大的明珠,怎么甘心让给别人?
他望着少女,几欲落泪。
画酒,我憎恨着那个不属于我的你,我甚至憎恨说出这一切的人。
我的爱很病态,可我能演一辈子,你本不必担心。
可前提是,你不能知道这一切。
你若知道了,我一定要杀你的,然后,再自我了断。
所有人都以为他恨画酒的出现,抢走了青瑶的身份地位。
怎么会是恨呢?
那是他被迫停止的爱。
只能身不由己自私,用憎恨的方式去表达,去轮回。
抱歉画酒,毁了你的安稳人生。
可杀你,我不悔。
你的安稳。
需由我的死亡去成就。
这样,我的一生,才有意义,不算白活。
第95章
星州年轻的天君成婚时, 神界四州同贺,仙鸟齐鸣三百日,盛况空前。
走到哪里都避不开, 热闹得令人心烦。
和父君吵完一架,赤莲不服气,跑到人间。
人间比她想象中热闹,到处都是新奇东西。
街市车水马龙, 赤莲守在小摊前。
糖人师傅拿出小勺,将滚烫糖浆浇在平整白台上, 潇洒走笔,游龙就在台面上成型。
赤莲眼眸睁大,闪过惊奇。
画好龙腾,糖人师傅拿出竹签压紧,等到脆时,笑递给面前看得聚精会神的人:“小姑娘, 拿好了。”
闻言,赤莲抬眼盯着他, 眼型是少见的凌厉感。
糖人师傅是个中年大叔, 皮肤被常年日光晒得黝黑,看上去精气神十足。
顾客太多,他生意忙不过来, 根本没在意赤莲的死亡打量,“快拿着啊小姑娘,等会掉了。”
小姑娘?
认真算起来, 她比他姑奶奶的姑奶奶, 还年长出一大截。
但今日赤莲心情不错,不跟他计较, 高兴付了银子。
举着刚买来的糖龙,赤莲步伐轻快,走在热闹街市上。
她根本不在意周围,眯起一只眼,透过间隙,看向火红的太阳,熠熠生辉。
一个不长眼的男人撞到她身上,糖龙一下子掉在地上,清脆碎开。
赤莲低头看着满地残渣,笑意凝固。
见闯祸,白衣公子脸上顿时浮现愧色:“抱歉,姑……”
巫樗话还没说话,脸上就挨了火辣辣一巴掌。
他直接愣了。
根本没想到,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下手这么狠!
扇完人,赤莲瞪圆眼睛,气势汹汹。
她不需要没用的道歉。
破坏了她的心情,她就得让他知道,她才不是什么姑娘。
她是他姑奶奶。
巫樗发誓,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原本他对人挺感兴趣,结果刚到人间第一天,就被莫名其妙扇了一巴掌。
巫樗越发觉得,自己逃婚是正确的。
要是他以后的夫人,也像这样蛮不讲理,那还不如找块豆腐碰死算了。
*
说起来,这事还是老魔尊一块心病。
三千多岁的巫樗,还未成婚,放别的魔族身上,孩子都会打酱油。
作为魔界大龄剩男,巫樗愁得老魔尊眼睛冒绿光,每次逮住他,必定数落。
巫樗思想超前,算魔界半个艺术家。
之所以是半个,因为他除了忧郁气质之外,什么特长也没有,灵术也是一言难尽。
他连刚满千岁的萝灵都打不过。
半吊子艺术家故作深沉,对老魔尊说,他天生只适合流浪,娶妻只会绊住他流浪的步伐。
就算娶回家,也只会当牌位,高高供起来积灰。
老魔尊当即气得要用镇纸石砸他,把巫樗吓得落荒而逃,躲来人间。
巫樗算盘打得响,等老魔尊消气,他再回去。
人来人往的街市,等巫樗从被扇的震惊中回神,再想找那个红衣小姑娘算账时,她已不见踪影。
巫樗只好认下哑巴亏。
*
赤莲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接下来的日子,她早把不愉快的人和事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