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小青梅不争了(重生) 第76节

  萧芫呜咽一声,拉过被子把自己的脸蒙住。
  是啊,她还是未来皇后呢,以后还要母仪天下呢。现在这样,还母仪什么天下啊。
  人家一想到她,就肯定是那封圣旨。她过往积攒的好名声,现在算是全都倒贴回去了。
  真想把李晁的脑袋拿过来晃一晃,看里头究竟装了多少水,能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良久,漆陶都有些担心想开口的时候,忽见被衾被娘子狠狠扯开。
  萧芫目光转冷,缓缓起身。
  漆陶松了口气,可仔细一看,又有些心惊。
  人到了绝路,羞恼到了极点,思绪反而另辟蹊径,破釜沉舟。
  萧芫声线冷静到阴沉,“你说得不错,他是皇帝,我还是未来皇后呢,凭什么他丢的人,要我来受。”
  看向漆陶,勾起唇角。
  “不就是显摆深情吗,他以为,我就不会吗?”
  漆陶打了个寒噤,觉得自家娘子这神情,若再配上把刀,都能直接去宰人。
  萧芫优雅地整整衣衫,不忘将如瀑的墨发尽数拨到脑后,挺直脊背,身姿纤秾雍华。
  哪怕只着素衣,清水芙蓉般未施粉黛,矜贵傲然之气也扑面而来。
  声线甚至含了几分笑意,“第一批送去添缠讳纹的首饰,已经送回来了吧。”
  漆陶只觉得一股寒意漫延,渗人得浑身粟栗,她恭谨低了头,回:“是,昨日便已送回来了。”
  萧芫颔首,眼梢歇着点儿漫不经意,流转间隐有凛冽的暗芒闪过。
  唇边似融了寒霜,“明儿个将刻了的全摆出来,让我好好选选,看戴哪一套,去赴清湘郡主的清荷宴。”
  第66章 清荷
  清荷宴, 举办之地,正是在端阳大长公主的公主府。
  近几年由大长公主之女清湘郡主安排主理,筵请百家官眷, 共赏清荷盛景,是这京城之中,除却宫中宴会,最为奢华, 也最为盛大的高宴。
  清荷之宴,除却荷花, 最引人垂涎的却并非珍馐樽酒,而是大长公主府中的高楼庭院。
  这可是整个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华糜甲宅,规制之恢宏,堪比行宫。
  未入大门便已是雕栏画槛,遥遥所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巍然壮观, 多少官阶卑微无法入宫的女眷,挤破了头也想来此见识一番。
  随意一两句言语入耳, 都是不住的艳羡惊叹。
  马车内, 二公主李沛柔听见,嘁了一声,“还不是当年皇祖父和父皇, 不然,她哪来这么多的家产?”
  说完,看向对面端坐的萧芫。
  萧芫掀了下眼皮, 意味不明提起唇角, “你当真这般觉得吗?”
  李沛柔心下稍凛,不禁复又思量。
  自从知道自己被清湘的装模做样哄骗了好几年, 她现在对类似的事全都草木皆兵,生怕一不留神又掉进坑里让人看笑话。
  尤其是萧芫。
  她今日,可是抱着让她刮目相看的心思来的,可不能搞砸了。
  清清喉咙,“难道不是吗,端阳大长公主是皇祖父最宠爱的女儿,听说当年出降平昌侯的婚仪嫁妆足足搬空了半个皇宫,皇祖父去后,父皇对她也很好。”
  倾身侧手挡住唇边,神神秘秘道:“我偷听宫人八卦,说当年,父皇还为了大长公主,和太后殿下吵过架呢。”
  说完挑挑眉,满脸的显摆。
  萧芫啧了一声,“公主偷听底下人风言风语反以为荣,还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行了,都已到了,快下车吧。”
  李沛柔看她下去,撇嘴抖肩,“咦,怎么教训人的时候越来越像皇兄了,怪吓人的。”
  端了端身子也跟在后头。
  就迟了半步,立在地上抬眼时,不远处的萧芫便已经被团团围住,个个儿恭维讨好,连大门口的清湘都想进进不去,瞧着脸都僵了。
  李沛柔本也烦恼,分明是她和萧芫一同来的,结果现在被迫分开,此时看到这一幕,瞬间开始幸灾乐祸。
  从今往后,只要清湘不好,她就开心。
  萧芫一边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一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圈,已经到她身边的原菁莘察觉,边拉她往里走,边问:“怎么了?”
  萧芫想着她个儿高,说不定看得远些,便道:“你可看到王涟懿了?之前她来信说能赶得上清荷宴,这几日忙乱,忘了留意她到没到京了。”
  “到是到了,王太傅府中这两日不知多少人去拜访,门口的青苔都给蹭没了,但人嘛,我是没看到。”
  萧芫奇怪她的语气,“你对她有意见啊?”
  “有意见?”原菁莘满面不愉,口中却道,“我哪敢对她有意见啊,先来后到,她认识你可比我早。”
  这满口的酸味儿,听得萧芫哭笑不得,正欲安慰,清湘却见空插了进来。
  “萧娘子可算来了,母亲早早儿的便让我在门口候着,只为迎萧娘子。”
  人群听到声儿,立刻散开来,为清湘让道。
  李沛柔也逮着这个空儿到了萧芫身边。
  萧芫循声望过去,一眼便见她亲热的笑容,便也含了笑意,主动迎了几步,“大长公主客气了,我只是个晚辈,怎好让大长公主专遣郡主来迎。”
  这话说的,让清湘笑容凝固了几息。
  放在以往,萧芫看她不顺眼,肯定是明火执仗地当着众人下面子,反而能让她揽了大伙儿的同情。
  可现在……
  看来之前春日赏花宴萧芫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真的变了,变得更懂得变通,也,更难对付了。
  但真论经营声名,她可是此道的行家,萧芫一时的变化,怎么可能比得上她十几年的耕耘。
  笑容愈大,亲热地去握萧芫的手,“萧娘子这话就见外了不是,萧娘子长居宫中,我与母亲又经常入宫,你我的情分,怎能与一般人同论。”
  萧芫没避开,反握住,腕上的珠串若隐若现,行进间随着动作渐渐露在外头。
  “是是,那这厢便多谢郡主盛情了。”
  说着,一同步入了庭院中的环形楼阁。
  入目高楼连苑,四面厢房金玉为堂,楼阁中庭曲水淙淙,草木葳蕤间轩峻大气。
  偶有亭台水榭,幽径绵延,竟似江南园林之风,却与周围浑然一体,让人不由感叹建造之人的夺天巧思。
  正逢一缕金芒被琉璃窗映来,照在萧芫腕上,照出隐隐炫目的金光。
  身侧两位娘子被晃了眼,好奇望去,“萧娘子,你这腕上……”
  清湘也看过去。
  萧芫当着众人,大大方方伸出手,面上是含着赧意的甜蜜。
  “还不是圣上,非要用我与他的名讳画作什么缠讳纹,还将我的首饰尽数送去了少府监让全都刻上。
  昨儿个我挑了许久,才挑了个没那么明显的,倒让你们这些火眼金睛给瞧出来了。”
  应该说,她昨日挑了半日,才选出这一套刻纹显眼的,尤其这个珠串,每一个珠子上都是漆金的缠讳纹。
  金色不浓,无光时不甚明显,一旦光映了上去,便再没什么比它更耀眼了。
  说罢,笑望着诸人各异的神色,无论冷漠还是嫉妒,都在几息之内化作了艳羡,迭声的称赞不要钱般飘过来,萧芫一概全收,甚至一个个耐心地回应。
  其中不少,一看就是知道了圣旨之事等着看热闹的。
  由己推人,平常女娘遇到这样的事,就算不至于将自己关起来不见人,也无法坦然面对众人,更别提炫耀了。
  而她萧芫,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圣人曾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若她能坦然到极致,那么该羞愧的,就是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了。
  这一招,还是从李晁那个木头脑子那儿悟出来的。
  “全都刻上?那岂不是萧娘子浑身上下,尽是圣上亲手画的纹样了!”
  有人惊叹。
  “圣上对萧娘子可真好啊,先是诉衷情立海誓山盟的圣旨,又是亲自绘制命人刻下的缠讳纹。想想也是,没两年呐,圣上弱冠,便要与萧娘子成婚了呢。”
  这是恍然的。
  萧芫浅浅垂眸,两靥红晕夭夭,羞赧美人面莹润白皙,隐隐有柔光盈目,自内而外的欢喜让人瞧着便知是真与圣上两情相悦。
  这下,不知激起多少女娘心里头的酸涩。
  她们也曾接近圣上想着以后入宫侍奉,可无一不是铩羽而归,更甚者险些丢了性命。
  本以为圣上生来便只知朝政不解风情,连宫里的萧娘子也撬不动半分,可现在……
  真是不知有多后悔。
  早知今日,她们当初便该多坚持坚持,之前萧娘子与圣上水火不容,见面多是争执,若当时能乘虚而入,今日能受这般瞩目的,便是她们了。
  有忍不住的阴阳怪气,“圣上何时是这样的性子了,大伙儿又不是不知,圣上乃几百年难遇的圣明君主,眼里向来只知红粉骷髅白骨皮肉,突然做这些举动,总不能是红鸾星降世,一夜之间便开窍了吧?”
  “是啊是啊,”不解的人不在少数,“萧娘子,你便同我们说说,那圣旨,究竟是如何发出的?”
  众目之下,萧芫闻言面上彤云愈浓,唇边噙起的蜜意简直是要腻死人,俨然一副深陷情海无法自拔的痴心模样。
  微抬下颌,双眸熠熠生辉,姿态雍容大方。
  明亮矜傲的声线同她冶丽的面容一般夺目,“哪里是突然了,圣上亲口所言,道,与凤求凰,我从来便是他的心上人。”
  “什么缠讳纹啊圣旨啊,我之前可并不知情,都是他先斩后奏。”
  说到此处,美人眉宇间生了几分娇嗔的恼意,“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亲手刻的缠讳纹印章都到了我面前。还有那圣旨,他亲自盯着姑母和政事堂三省官员盖章署名,我若事先知道,怎么可能任由他如此胡来?”
  胡来。
  这两个字,如同撑天柱当头砸下,简直地动山摇,山崩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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