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鹤 第39节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颈间,“只要你陪着我……”
第57章 对不起
谢鹤逸的手顺着她的耳廓向下,流连过她的脊背,低头亲吻她的锁骨——
孟臾轻声哼了下,毫不示弱地环住他的脖颈,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踮着脚张嘴咬他的耳垂,随即如愿以偿听到谢鹤逸明显粗重起来的呼吸声和轻嘶声,她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伏在她耳边威胁:“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她嘴硬道:“谁收拾谁,可不一定!”
说着,两只手不老实地伸出去偷袭他腰侧的痒痒肉,那地方她熟悉得很,加之出其不意,很容易就得逞了,看他难耐地弯腰躲避,孟臾大笑着跑开,却很快被谢鹤逸追上,从后面抱着腰搂在怀里。
之后,从沙滩牵着手回到酒店的路程,简直像是开了倍速播放的镜头,直到房门打开的那一瞬,他们迅速而默契地抱在了一起。露台的光透进来,照得她的眼睛格外亮。他抬手抚着她的脸颊,低声的哼笑,纠缠的喘息,温柔的抚摸,交织掺杂着若隐若现的浪涛声,起起伏伏。
他认真而细致地吻遍他能吻到的她每一寸肌肤,他们边接吻边褪去身上碍事的衣物,他将她抵在房门板上,伸手抬起她的腿,她只觉大腿根隐隐发酸,不由得将身体更加倚向他,他温热的掌心从腰际探进去啪嗒一声解开她内衣的搭扣,双手都被占用,扶在她身上,意乱情迷的对视里,孟臾听到他说:“帮我把眼镜摘掉……”
用的是祈使句,却不带往日强硬的命令口吻。
她顺从地抬手去摘他的眼镜,他配合地仰了下头,滚烫的气息旋即迅疾扑过来,他们交颈相拥,像是连体婴一样难分难舍,谁都不能离开谁,哪怕一刻也不行,就这样一路抱着吻着来到床边。
谢鹤逸推着孟臾的肩膀让她平躺下来——月光下,他身体的每一根线条此刻都仿佛蕴满了力量感,明明做过那么多次,怎么心还是会狂跳不止?她下意识偏了下头,却被他敏锐地捕捉到,用气声笑问:“乖宝宝,怎么了?”
她不理会他别有用心地揶揄,或者说此刻只有围魏救赵才能收到成效。
她伸出舌头舔了下他凸出的喉结,哑声叫,“哥哥——”
湿热的舌尖像是什么开关,彻底激发了他本就蠢蠢欲动的欲望。
谢鹤逸在床上总是很强势,不管做什么都会下意识分出手来扣住她的肩膀和腰侧,仿佛不这么做她随时会逃跑似的。
他是无与伦比的掌控者,频率的快慢,进度的深浅都信手拈来,即将被融化成一滩水的快感中,孟臾竟然开始走神——她想起那天一片狼藉的撞车现场来,他明明做什么事都能进退自如,以往那些年,他一贯是喜怒不显,不动声色的。
谢鹤逸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但没有人喜欢对方在此种关头发呆,他不满地将她拖回欲潮之中,抬手轻轻揉捏着她。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舒服得令人战栗,孟臾抖着嗓子呻吟出声,窗户没有关严,沙滩上传来小朋友的欢呼声,她觉得羞耻极了,双颊烫得通红,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下去。
他急喘着加快速度,酥麻感汹涌磅礴地奔涌而至,孟臾抱着他的手臂大口呼吸,高潮如期降临,他们共同抵达终点。
洗完澡,重新爬上床,两个人并排靠在床头。
孟臾窝在谢鹤逸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温热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拂过,隔着浮薄的真丝睡裙,她玲珑姣好的曲线紧紧贴合在他的胸膛,谢鹤逸很喜欢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忍不住将她拢得更紧了些,她整个人都蜷在他的怀里,躯体却是舒展而放松的,带着全然的信任,像是他的私有物,虽然她明确表示过不喜欢他这么想,更不允许他这么说。
但眼前这个……女人——从孩子开始就像是他的瘾症,根本戒不掉,甚至随着时光推移,愈发欲罢不能。
孟臾白天睡多了,大半夜了精神头还足,谢鹤逸不一样,认真算起来他从昨夜开始就没怎么休息,此刻竟然还醒着。
她伏在他身侧问:“睡不着?”
他闭着眼睛,手腕翻过来搭在额上,低声应:“……嗯。”
沉吟片刻,孟臾翻身下床,语气轻快,“我带了自己做的香薰蜡烛,助眠的,给你试试。本来田田说要拍照用的……”
昏黄的床头灯似月,磨砂玻璃杯内的烛光则像是暗寂的黑夜中亮起的一盏星。前调是针叶松,后调是琥珀白檀的木质香,似有若无的暗香浮动,气味很是幽清。
他没说话,一直在闭目养神,试图调整平稳呼吸节奏,像是为了不辜负她的努力,想要尽快沉入睡眠。
孟臾无所谓道:“睡不着就不睡,我陪你聊聊天,嗯?”
谢鹤逸低笑了下,“聊什么?”
孟臾索性屈膝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谢鹤逸整张脸都陷在宽大的软枕里,她看着他问:“你现在……是不是很放松?”
他不明所以,下意识回答:“嗯。”
孟臾确认一遍,“很平静?”
谢鹤逸睁开眼看她,烛光下,她的神色很柔和,眉目间仿若带了些悲悯。他直起身,靠坐在床头,“……嗯。”
她仰着脸,低声问:“那……我们能谈一下那天你撞车的事情吗?”
这些天,其实孟臾一直都在迟疑,如果有些事他真的不想再次面对,仅是提起就会让他觉得痛苦不堪,她本应该像以往完全不知情那样闭嘴一辈子,但一味粉饰太平只是治标不治本,表面结痂的伤疤,掀开来依然是陈年腐肉,始终是个隐雷,不把那些消极的,负面的东西剜除,就不可能有痊愈的一天,遑论得到真正的解脱。
而她若不上赶着询问,以他的性子,是绝无可能主动找人倾诉的。
但即便是问,上次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她也不敢贸然开口,时机很重要。想和谢鹤逸这种人有效沟通,要先说他想听的,再说自己想问的。
她一直在等——比如在海边这样一个旖旎的夜晚,卸下心防的可能性要比全副武装的白天高上许多,可哪怕是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占尽,谢鹤逸好像依然没有要向她倾诉的迹象。
见他不吭声,孟臾也不打算硬逼他,立刻打退堂鼓,她的手很轻地抚摸着他分明凸出的指节,轻声道:“不想说也没关系……”
谢鹤逸侧眸端详着她,吁出一口气,终于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那天……气疯了,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不是想让你道歉,我也有错……口不择言说了很多伤你心的话。我就是想问……你让我下去之前,是不是就知道会撞车?”
问完,孟臾用平静深远的目光静静看着他,谢鹤逸默了下,“……是。”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她依然莫名觉得很难过,握着他指节的手倏得收紧。
顿了顿,孟臾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继续道:“我后来问过五哥,他跟我说了弈衡大哥的事情,还有陈医生,我大概知道你眼睛看不见的前因后果,这些天,我还查了一些心理学的资料——”
她一字一句,满脸认真笃定的样子简直像是在宣读誓词,“谢鹤逸,你信不信?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再失控……”
他竟然从她眼睛里看出怜悯和痛惜来,他原本自认为从不需要这种被同情的软弱情绪,他只把她当成是羽翼下的雏鸟,一个彻头彻尾的被保护者,她却像个所向披靡的战士一样,执拗地一层一层剥开了他。
谢鹤逸抬手屈起指节轻轻碰了下她的脸,低声说:“……我信。”
冥冥之中草蛇灰线,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才发现他极力避免出现的情况最终竟然还是以那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降临,他怎么可能还看不清?
其实,从医院醒过来的当天,宁知衍就向他报备过对孟臾讲过些什么,但旁人只是一知半解,很多事早就掩埋在过去的时光碎片中,再重新想一次,都像是万箭穿心。
良久,他哑声道:“那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我和家里关系不好,大哥为了哄我开心,没让司机跟,亲自去机场接的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辆超载的渣土车,如果他不打最后那下方向盘,死的应该是我才对……”
孟臾本不想打断他,但没忍住,“这不是你的错。”
这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尽管活着的人肯定会背负许多心理压力,被负疚感裹挟,任谁都不可能毫无芥蒂的活着。
那些东西沉积在心底深处,也许会在夜深人静时造访,比如他会想,为什么要过生日?那天如果不回北京就好了,甚至……怎么死的不是自己?
谢鹤逸开始神思游离。
不是他的错吗?
眼睛看不见那段时间,他近乎苛刻地要求手边的每个东西都固定好位置,每件事都精确到分秒——或许这就是孟臾所理解的掌控欲的来源。
婆媳是天敌,无论是在哪个社会阶层。那时完全乱了套,谢晚虞和江予微经常吵得不可开交,父母也毫不避讳他不断争吵,丧子之痛的重创太过残忍,任何人都难以承受,何况死的是他们最心爱的、从出生开始亲手教养,跟着他们到地方各处迁调的大儿子。
不像谢鹤逸自小的冷淡漠然,许弈衡天性热忱温和,又被父母和家族寄予厚望,他走得突然,这种打击对周围的人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
住院时,谢鹤逸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就算醒着眼前也是一片混沌,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有一次他从强效镇定中惊醒,听到外间江予微又在和谢晚虞争吵,她已经完全失态,近乎歇斯底里的抱怨——“妈,你公平一点,当初是你非要逼我生的,连姓氏都是随的谢家……我还有工作要忙,他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再说,他什么都不缺,医生护士一大堆,他瞎了,就要所有人都迁就他吗?……我现在只要看他一眼,就立刻会想起弈衡来,我痛得心都在颤抖,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谢晚虞厉声呵斥她,“……你是当妈的,难道不该多关心还活着的人吗?”
江予微彻底崩溃,“如果能选,我宁愿死的是他!”
后来颅内淤血消除,视力渐渐恢复,生活总还是要继续,所有人都在假装若无其事。有一天晚上,谢鹤逸半夜回去,无意间透过半掩的房门,看到江予微坐在许弈衡卧室的床上,怀里抱着他的照片,披头散发,溃不成军地埋头哭泣。
她的落寞和狼狈像是一把利刃,深深捅进了谢鹤逸的心里,他们本就淡薄的母子情变得更加别扭,加之失去许弈衡这个纽带,这道题永远无解,谢鹤逸开始长居南江,很少再回北京。
第58章 了生死
孟臾一直没作声,自责和负罪感是能把人击垮的,尤其是谢鹤逸这种习惯承担一切的性格。可若认真论,他要求所有人听从他的前提是,他的决定九成九的情况下都会被验证是正确的。
谢鹤逸再次开口,“之后我休学了一年,去了很多个地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变得很不正常。”
那一年多的时间,他去了南极门户,世界的尽头乌斯怀亚,去挪威看了极光,去了耶路撒冷,去了莎士比亚的故乡,去土耳其乘坐了热气球……但他还是一天比一天更加情绪低落,眼前时常出现扭曲割裂的色彩斑块,有时还会看到许奕衡就在他身边,与他对话。
逃避不是办法,他竭尽全力调整,回来以后却突然变得很亢奋,直升机滑翔伞攀岩深潜……各种极限运动轮番上阵,受伤几乎是家常便饭,身体的痛楚反而能换取到情绪片刻的舒缓,他从不畏惧,潜意识里甚至在渴望……死亡。
谢鹤逸分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越变越硬,他像是走进了一间全封闭的玻璃房子,被无形之中切断了和这个世界的所有情感联系。
直到,他在赛车俱乐部开车,失控将油门踩到最大,速度过快冲出跑道,发动机起火前一刻,被冲上来的救援人员拖出来,没有人敢说他是故意的,但谢晚虞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她托人找了精神心理科的专家,但没有用,即便能确诊他就是由应激导致的双相情感障碍,就连自毁倾向的成因和导火索是什么也很清楚,他并不抗拒治疗,甚至非常配合地服药做咨询,却收效甚微。
他的情况一天比一天更糟糕,经常一整天不吃不睡不说话。
人只有在没有希望的时候才会诉诸于莫须有的东西,比如哲学,比如宗教,比如神明——
谢晚虞带他去五台山听寂空大师讲经,布道了生死,解其桎梏,自此打开了他修行出离心之路,孟臾的出现简直是神来一笔,本来完全没有当回事的无稽之谈,到头来竟然成了他全部的情感投射。又或许,他一直期待着在当时泥淖般的生活里能够照进一束光来。
“我病了,尽管我不想承认。从国外回来以后,我看了精神科医生,治疗了一段时间,吃药,输液,电击都试过,效果不太好,再之后接触了佛法,接着……你就来到了我的身边,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孟臾却很清楚从他嘴里承认这些有多难——他强势地从过往伤痕中蝉蜕而出,不再需要情绪的波峰和波谷,固执地将其恒定在一条坐标轴上,本来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轻易撼动他重新架构起的稳定而自洽的生活和情感模式。
意外始于自己叛离他的这场出逃——
如果早知道这些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孟臾不确定,直到那夜撞车之前,他们之间都还是解不开的死结,或者说之前互相不愿意让步,非要让对方按自己的意思做,是固执地想证明被爱着,谁被谁多爱一点,而现在,同样是爱,让他打败了自己病态的恐惧和偏执的贪心,愿意敞开心扉坦诚地将伤疤和弱点袒露给她看。
他把剑柄递到自己手里,只要她想,可以尽情伤害他,而他再无还手之力。
大概是刚才一直盯着烛光瞧,孟臾的视线因为酸涩开始变得模糊,她抬手轻捂了下眼睛,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他可能不太需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谢鹤逸自嘲地低笑了下:“可怜我?”
孟臾深知这是他最不需要的,立刻否认,“不是!”
他垂眸,神色寡淡,语气更是漠然到听不出情绪:“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是我太软弱。”
她皱眉,不满嚷道:“不是!”
她尤嫌不够,再次强调道:“不是你的错。”
但也无法说更多了,说完这句,孟臾的目光落在他搁在床沿的手,注意到他的拇指正抵住食指轻轻搓动着,这是下意识想抽烟的动作。
孟臾起身,去把他随手扔在茶几上的烟盒和烟灰缸拿过来,谢鹤逸看到她的动作,蹙眉动了动嘴,却没有制止,大约是怕她不高兴,孟臾心里觉得好笑,他现在对她的管束欲刻意收敛许多,傍晚在餐厅喝那杯干白葡萄酒时也是,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纵容了她。
打火机和酒店准备的火柴盒都撂在一旁,孟臾将烟卷夹在两指之间,对准玻璃杯中香薰蜡烛的火苗,深吸一口。
她侧着脸,用了点小心机,将最好看的那一面对着他。
谢鹤逸被吸引,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点烟,雾白烟气飘出来,笼在她睫毛上,很快又袅袅散掉了。她稍微倾身向前,洁白如玉的脚趾在睡裙下摆外面露出,她没有继续抽,而是将烟递给他,“给你——”
他明显没预料到她这一手,偏过头,低笑了下,接过来噙在嘴里。
孟臾小声咕哝着,“我后来试了试,抽烟也没什么意思,又苦又呛,但以前你总不让我做,久而久之,我就想跟你对着干。”
谢鹤逸轻掸了下烟灰,淡声道:“吸烟有害健康。”
这人在这方面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打算改变,孟臾无语,重新爬上床,忍不住吐槽他,“你这是双标……”
他轻笑一声,随手熄灭烟卷,翻身将她抱在怀里,心口满满的被软绵绵的感觉充斥,他不说话,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