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崔云舟身子已然恢复,可他却依旧坐在轮椅来留守署上工。
  雷万然迎出来时眉头一皱,不是说好了吗,怎么留守大人还坐轮椅。
  “崔留守!不是说身子恢复了,怎的还不能走?”他一脸关切,倒也不是怕崔云舟做不了事,纯粹是关心上司。
  崔云舟淡淡说道:“医师说还需些时日,无妨,本官脑子没事,说吧,如今有什么需要留守署忙的案件?”
  雷万然这下舒服了,还是以前那个冷冰冰的留守大人,“回禀大人,三王子的议和队伍五日后离开洛阳返回长安,圣人很紧张,派了一队人去接应,然后让留守署在离城五十里的地方等候...”
  换而言之就是若议和队伍在最后五十里出事,那留守署的人就得遭殃。
  崔云舟点了点头,脸色如常,“可以,你这几日挑些好手,早点去布置,周边环境也需熟悉一遍,不容有失。”
  “下官领命!”雷万然躬身应是,接着又说道:“大人,还有件事,下官需要向你请示。”
  “哦?”崔云舟坐在轮椅上,抬头看向他,示意他但说无妨。
  “下官发现了那个叛徒蒋昊之的下落,是否需要将其捉拿?”雷万然这事刚收到消息,那蒋昊之昨夜出现在鬼市,他那个眼线第一时间告诉他了。
  “那就派一队人马去办,你专心准备三王子回长安的事。”崔云舟垂眸,这蒋昊之怎么这个时候故意泄露行踪。
  雷万然领命离开了留守署,龙二推着崔云舟回到房里。
  “派去接应大哥的人,安排好没有?”崔云舟越发觉得这事不简单,大哥这回怕是很危险。
  “主上放心吧,已经派了二十五人去,雁来堂的好手也不少,应该没问题的。”龙二习惯性想扶起崔云舟,一手被崔云舟推开,他自己站了起来走到椅子上坐下。
  .....
  洛阳城外,三王子李煜的议和队伍没有按原定计划,而是提前离开了。
  自从上回遇袭,李煜就紧张得很,他知道太子想必会再次出手,这回能否平安回到长安,还是未知之数。
  至于和谈的结果,安禄山答应三年内不会起兵,这便够了,说实话,若到时候是太子继位,安禄山打来,李煜还要第一时间开城门投降呢。
  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他带来的一百多人,上回遇袭便损失了三分之一,幸好圣人加派了一百人的队伍。
  眼下两百多禁军护送,李煜才稍稍安心一些。
  队伍在官道上走着,从不选小路,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难道太子收起了心思?
  就在李煜这么想着的时候。
  “止!”
  前方统领的暴喝与弩箭声同时响起。
  路旁枯槐突然炸开漫天木刺,前方几十匹战马瞬间抽搐到底。
  “护驾!”
  禁军刚结成阵型,两侧芦苇荡里骤然升起血红孔明灯。
  燃烧的磷粉随风飘落,最前排的盾牌顿时窜起火焰。
  惨叫声下,李煜慌忙在几名贴身随从保护下往队伍后方而去,他此时穿着普通侍卫的服装,马车里有他的替身。
  来袭的黑衣人足足有五十多人,禁军举枪迎击,场面混乱无比。
  李煜朝身旁的两名随从使了个眼色,不久,后方队伍开始起火,还有十几名死士点燃身上火药朝那些黑衣人而去。
  趁着一片火海,李煜和手下六名随从穿过树林,往长安方向逃去,这里离长安还有一
  百多里,他收到的消息是五十里,留守署的人会在那接应!
  不远处一处山坡上,崔云山眺望着这火海,“李煜还挺聪明的嘛,懂金蝉脱壳。”
  一旁的贺川担忧道:“主上,我们的人被这些黑衣人全部杀了,这事肯定是太子做的,他到底要干嘛?”
  “怕我坏他的好事呗,不过三王子若在留守署眼皮底下被杀,那二郎肯定得要负责,到时候太子便可以一举三得,除掉李煜,夺取雁来堂,顺便打杀我兄弟二人...”
  “可眼下我们只剩下十几人,要拼死救李煜?”贺川不得不掂量他们的实力,总不可能贸然送死。
  “不用,你找身血衣换上,带着人回别院,就说我在救驾途中身亡,雁来堂日后交给二郎。”
  崔云山说完,将一道金蝉图案的铁符丢给贺川,“这个给裴姜,跟她说托斯的死,要查。”
  第33章 :寡妇
  崔氏别院,此时十丈素幡垂落中庭,却压不住墙外开得疯狂的垂丝海棠。
  执幡的八个仆从此刻正垂首盯着自己靴上的污点。
  崔云山为救三王子李煜身亡的消息,三日前由一身血污的贺川带了回来。
  整个崔氏别院笼罩在悲伤之中。
  据说三王子李煜被几名手下护着一直绕山路回长安,在离城五十里外再次遇袭,幸好让在那提前部署的留守署人马救下。
  留守署立了大功,那些行刺的黑衣人与两百禁军在官道上被烧成灰烬,连带那位救驾的雁来堂老板崔云山在内,尸骨无存。
  崔云舟在留守署得知这个消息时内心震动,可当他回到别院,从贺川口中知道大哥要将雁来堂交给他时,便心中了然。
  “魂兮归来——”
  一名道长的招魂幡扫过那空无一物的黑漆棺材,跪在右侧的安庆绣突然哭了起来。
  奶娘抱着不到一岁的崔衡远在后头跪着,婴儿居然也没有哭闹,只是盯着那道士看。
  裴姜跪在安庆绣下首,垂眸看着地板上泛着的灯光,思索着三日前由贺川口中说出崔云山临死交代的话,托斯的死,要查,难道这事不是太子所为?
  “太子殿下到——”
  唱名声里混进几声乌鸦啼叫,太子李丰带着两名随从走入灵堂。
  他斜眼看了轮椅上的崔云舟一眼,转身对安庆绣安慰道:“崔夫人节哀。”
  安庆绣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回礼道:“谢谢太子殿下!”
  此时外头暴雨忽至,执幡的仆从看着那些冥币粘在瓦当上,崔旺抹了抹脸,站在滴水檐下,雨水顺着他的油纸伞骨滑落。
  “素斋备得如何了?”他侧身问一旁的仆从,那仆从刚从厨房赶来,抹了把额头的汗,“按你的吩咐,已经准备好了。”
  崔旺这个新任管家如今觉得自己手握重权,前提条件是得讨好大夫人安庆绣。
  “把各厅的檀香换下,都换成安息香。”他继续吩咐着,随后便返回灵堂。
  他亲自上前去检查长明灯,实则用脚尖轻点了地面三下。
  跪在棺侧的安庆绣立刻会意,借着整理孝衣的姿势,做了个回应。
  太子离开后,众人去吃了素斋,由崔云舟在灵堂守着,女眷则回房休息。
  裴姜院里多了仆从和仆妇各三人,加起来六人,都是春霞之前向崔旺索要的,当然了,都是雁来堂的密探。
  裴姜回到自己房间,取出那枚金蝉图案的铁符,端详了好几道,都没发现有什么蹊跷,放回暗格。
  这时史那敲门说道:“姜娘,二公子说有事跟你聊,想你去灵堂一趟。”
  裴姜应了句,实则心里也有话想问对方,她手下的暗卫没有查出崔云山假死的秘密。
  她的人去到时,现场的确惨烈,一路连绵都是没被烧成灰的人骨,场面吓人。
  可她总觉得雁来堂的老板,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何况还是因为救驾。
  她虽然不了解崔云山,可他好歹是个极具谋略的人,定不会贸然行动,除非是遭人算计。
  这样一想,倒也有可能,雁来堂如今太打眼了,比昔日金樽会还值钱,何况现在雁来堂收归了金樽会,简直就是一只会生金蛋的鸡。
  裴姜边思索边往灵堂走去,崔云舟做在轮椅上,往火盆里烧着纸,他也没有转身,便知道是裴姜。
  “嫂嫂,坐下说话吧。”
  裴姜在他身旁坐下,刚准备开口,崔云舟抢先说道:“如今大哥去世,你尚无子嗣,若你同意,我愿以家主身份给你一份放妻书,从今以后你可再嫁...”
  裴姜愣然,没想到崔云舟找她,居然是这事,对啊,她当初与崔云山假成亲,是为了躲避各方针对追杀,可如今成婚之人已死,那她便再次被推到刀尖上了。
  “夫君刚死,守孝一年后我再离开崔家,若、若主家你同意..”裴姜眼下怎么可能离开崔家,在这尚且被虎视眈眈,离开,那便是死路一条。
  “好,那我也把接下来的安排告诉你,大哥临死将雁来堂交予我打理,可我还是京城留守,这事,我打算向清河老家那边先说明白,辞官后再接管雁来堂...”
  崔云舟把手上剩下的纸一并丢进火盆,整理了一下孝衣,这一天天坐在轮椅上,其实挺累的,可他知道眼下得忍着。
  裴姜点头道:“主家定必自有主张,我不便参与其中,大事还请主家与姐姐商量。”
  崔云山这时才看向她,两人目光相接,数秒后均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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