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得到夸奖的四眼满面的难为情。可陈与没在四眼脸上觑见每回姜里里夸赞四眼时的脸红。
回到洪铁山在香江的临时住所,陈与把跑来玄关的黑仔抱起,学着姜里里的手法撸它。
它待他一直不如待姜里里热情。过去只有姜里里回家它才会迎到门口,他回家它一般爱答不理。如今姜里里不在,他住院期间它又被寄养了一阵,重新接回他身边后它才和他稍微亲近了些。
陈与知道它是被迫和他亲近的,因为陈与也是被迫和它亲近的。毕竟他们要相依为命一起等姜里里。
它也记得姜里里,陈与确信它记得。刚接回他身边的几天它总冲他呜呜叫唤,陈与不懂狗语,却能猜测它在问他姜里里在哪。
看在姜里里的面子上陈与歇了骂它的心思。怎么也该他兴师问罪它没发挥一只狗的作用,它哪来的脸反问他?
自行推动轮椅,陈与带着黑仔走进他在此处的卧室。
他的物品已经全从跌打馆搬出来了——是的,只是他的物品。跌打馆三楼的那间小屋,姜里里的生活痕迹同样全部消失。
万幸的是,姜里里买给他的东西都还在,不过在他人的记忆里那些东西相应地变成他自己置办的。
黑仔驾轻就熟地从他的膝盖跳到床上,后面两条小短腿差点滑下床,它及时蹬了两下站稳然后扭着屁股去拱他的枕头,叼出枕头底下的男士皮夹,然后冲他汪汪汪。
陈与想家暴打狗,赶紧抓起皮夹检查是否被它的牙咬坏。烦死了!姜里里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如果有个损失它的狗命也休想留着!
行,没事,暂且放过它的狗命。陈与怒瞪它一眼,翻开皮夹取出里面的身份证件。
姜里里的那个假||证件。搬家当天他收拾东西,黑仔在旁边吠边扒拉床角,他得以从床角裂开的夹缝发现这个唯一能够证明姜里里存在过的属于姜里里的物品。尽管证件上面姜里里的人像是破损的,身份信息也残缺,可“里里”两个字清清楚楚。
黑仔又从床跳回他的膝盖,狗爪抓向证件。
陈与迅速高举手臂避开它的触碰,表情凶恶:“别再乱来。你几条狗命都赔不起。”
迫于他的淫威黑仔怂兮兮地趴回去。
陈与又学姜里里的手法撸了它两把作为安抚。
黑仔也是要跟着他去枫叶国的。托运动物的手续有点麻烦,托运途中也具有一定的风险,陈与考虑过为了黑仔放弃去枫叶国。
寄养是不可能寄养的,黑仔是姜里里留给他的唯一的活物。接回黑仔后他的睡眠质量有了很大的提升,他需要黑仔在他身边。
而黑仔同样需要他在它身边。之前黑仔轮流住肥猫和四眼家,黑仔每天躁动不安,姜里里养胖它的那点肉消减了不少。
看它模样有点可怜,陈与自己摸了几下证件后,给黑仔也嗅了嗅,黑仔得寸进尺想舔,最后舔在了陈与的手背上。
陈与嫌弃地擦拭它的口水:“你要对得起姜里里给你取的名字,活得长命些,也要长壮实点,否则姜里里肯定以为是我没照顾好你,呵,到时候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洪铁山也回来,询问保镖陈与人在哪。
保镖告知陈与又在房间里和狗聊天。
洪铁山点点头:“没事,随他去。”
医生说了,狗的陪伴是一种精神寄托,有利于陈与精神状况的稳定,可以作为辅助治疗。
况且陈与和黑仔的感情显而易见地深。
所以在托运黑仔同去枫叶国这件事上,洪铁山非常地尽心。
启程当日梁九来机场送行。
卫秘书便是通过梁九得知陈与去枫叶国治腿。据说陈与的腿很有可能落下残疾,以后会跛脚。
虽然卫秘书不知道为什么陆起明明认了陈与当干儿子如今又和陈与关系冷淡,但卫秘书还是把跟进陈与的情况作为工作内容之一,以免哪一天陆起想了解、他却一问三不知着急忙慌再去查。
类似的情况还有沈问鹤。
目前陆起和沈问鹤身边的亲朋好友已经全察觉了两人的古怪,大家以为卫秘书是知情者,私下向卫秘书打听。卫秘书心里苦,别说他一知半解,即便他真知晓,也不可能随意泄露老板的隐私。
陈与的行程,卫秘书可以暂且捺下不提,沈问鹤的最新动态他却必须汇报:“他似乎要出国进修几年。”
第71章 宇宙永远无法摸索到尽头
#71
陆起握着钢笔的手一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沈问鹤真正的目的恐怕是借进修的名头在国外和姜禾共同生活。毕竟如今他们已经断交,沈问鹤无法继续以发小的身份留他身边当卧底。
卫秘书小心谨慎地问:“陆总,需要追踪沈先生在哪所学校进修和沈先生后续在国外的生活吗?”
陆起把文件签完名字:“不用。”
沈问鹤既然敢去,便说明沈问鹤有信心能隐藏行踪,况且沈问鹤早些年就去留过学,比他更熟悉国外,他不必浪费功夫。好比先前他并未遣人跟踪沈问鹤在香江的行程,也是他预料沈问鹤有手段能摆脱跟踪。
总归和沈问鹤熟识三十几年,陆起算是最了解沈问鹤的人。当然得除开姜禾这件事。
事实上陆起仅猜中一半,沈问鹤决定前往姜禾身边的真正契机并非因为陆起和他的决裂,而是姜禾在电话里喜极而泣地跟他分享的一个好消息:小潼潼的病情奇迹般地出现好转。
那天姜禾还是习惯性地教小潼潼说话,猝不及防捕捉到从小潼潼口中吐出的“妈妈”两个字,姜禾以为自己幻听,难以置信地问:“潼潼你喊了什么?再喊一遍给妈妈听好不好?”
于是姜禾清清楚楚地听到夹杂在女儿咯咯咯笑声中的发音极其标准的“妈妈”。
和姜禾无数次想象和梦境中女儿对她的呼唤几乎一样,也令姜禾顷刻间回忆起姜里里隔着漂洋电话称呼她的“妈妈”。
那位虽然素未谋面但莫名带给亲近之感的女孩……姜禾离开香江后也记挂“姜里里”,可当她询问沈问鹤的时候,沈问鹤却告诉她不认识姜里里。
“姜里里究竟是谁?为什么你和陆起都提起这个人?”
察觉不对的姜禾仔细了解一番,得知了沈问鹤和陆起在停车场那场小冲突,而姜禾记忆中姜里里的男朋友变成了陆起的干儿子。
一切格外地诡异,诡异得姜禾想不通是她的脑子混乱了还是这个世界混乱了。
一度姜禾甚至萌生出主动联系陆起探讨“姜里里”的念头。然而沈问鹤说陆起后来也没再提
起过姜里里。姜禾无法确定陆起是否在停车场之后就和其他人一样也把姜里里忘记了,便拉回了理智。
理智之余,姜禾的感性有股强烈的荒谬想法占据她的大脑:姜里里没有撒谎,姜里里的的确确是她的女儿!姜里里就是……潼潼!
是潼潼!
等小潼潼的病情出现好转,荒谬不再是荒谬,成了奇迹,成了姜禾认定的事实:神仙将她女儿迷路的灵魂送回了她身边。
完完全全验证了当初姜里里在电话里给小潼潼的祝福。
潼潼,里里。
里里,潼潼。
早应该想到的,她们分明是同一个人。
虽然姜禾暂时没搞明白其中的缘由,但神鬼和科学原本就是人类永远无法摸索到尽头的宇宙奥秘。
一年后的千禧年,女儿经过一年的治疗和康复训练,能靠自己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尽管模样看着依旧比实际年龄小,可之前十年多缓慢发育的身体基本恢复了正常孩子应有的成长速度。
女儿不再是“傻子”之后的第一次出门游玩,姜禾带她走入人群,感受全球性迎接千禧年的氛围。
那种氛围和姜禾的心情一样,对未来前所未有地满怀希望。
同样感慨万千的还有陈与。
他在2000年年底回去的香江,比原定计划延迟一年。
生活在枫叶国的两年,陈与除了治腿,最重要的是在他高强度的学习安排下成功修满了他大学里的商科课程的学分,拿下学位提前毕业。
两年间,香江发生了许多事——
譬如99年初,发记茶餐厅就被卖了。
是牙签欠下巨额赌债跑回香江躲债,大波莲不知情收留了牙签,导致债主直接追到大波莲家里,当着大波莲的面要砍掉了牙签的一只手。
牙签血淋淋地跪在大波莲面前痛哭流涕哀求大波莲救他一命,大波莲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牙签剩余的一只手也没了,拿出茶餐厅的产权证做抵押。
结果就是哪怕宽限了还债时间,牙签也筹不到钱,大波莲没能拿回茶餐厅。
身在枫叶国的陈与得知时,茶餐厅已经易主并在新老板手里拆了部分原装修。
《九龙往事》在香江的票房虽然不错,但尚未在内地上映,也尚未在互联网的传播下真正火起来,所以新老板才将店铺改头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