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眼前陡然明亮,视野变得开阔起来,顾君酌暴露在灯光下。
  有人“哇偶”了一声。
  顾君酌放下酒杯,索性直接向后倚在座位上,语气不善地拉长音:“卫景星~”
  卫景星差点因为他这一声儿给他跪了,摘下帽子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他:“我错了。”
  再戴上就显得矫情,拽过帽子丢在一边,顾君酌无视周围的视线,该吃吃该喝喝。
  大家都是来玩的,他们也不是明星偶像,满足好奇心之后,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其他地方。
  没了无形的压力,几人吃的格外放肆。
  许悠吃完手上的肉串,捞过一旁的帽子戴到自己头上。
  卫景星:“你干嘛?”
  许悠:“总共三个人,你们两个都戴过这顶帽子了,我才不要被排挤,我也要戴。”
  卫景星:“无聊。”
  “哼!”许悠嗅了嗅鼻子:“好香啊,顾君酌,是你的味道诶,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啊。”
  “啊?”顾君酌正埋头对付一个壳巨难开的小龙虾,闻言抬头:“什么?”
  卫景星从他手里拿过小龙虾,递给他一个新的:“打不开就换一个。”
  许悠:“哎呀,别打岔,我是问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好好闻啊。”
  “不知道。”顾君酌摇摇头,手上用力,完整取出了龙虾肉:“我哥置办的,我只负责用。”
  “你跟你哥哥的关系这么好吗?”许悠直言不讳:“这和我听到的不一样诶。”
  在船上的时候,她就看出来顾家两兄弟感情很好,可没想到这么好,连私人物品都要帮忙准备。
  卫景星眼疾手快地从他手上拿走剥好的龙虾肉,成功收获谴责的眼神一枚。
  重新拿了一个龙虾,顾君酌慢悠悠剥着:“你听到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就那些话喽,反目成仇、兄弟阋墙之类的。”
  “没有别的了?”
  卫景星顿了一下,隐晦地看了他一眼,顾君酌还在专注剥虾,谁都没有关注。
  许悠大咧咧地道:“有啊,还挺劲爆的。说起来,圈里应该都知道吧,就是你不是顾家的……”她怼了一下卫景星:“你也知道吧。”
  卫景星慢慢摇头:“我不知道。”
  许悠陡然瞪大眼睛,好像遭遇了背刺:“哎!”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一流的,顾君酌没忍住歪头笑起来,他知道卫景星不想他尴尬,可他现在只想笑,笑得连龙虾都捏不住了。
  卫景星结果悬在空中的龙虾尾,剥开之后塞到嘴里:“你觉得我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你觉得我可以知道那我就知道。”
  顾君酌停住笑:“说绕口令呢。”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更何况他的心结已经放下了。想到顾锦城,他心里泛起隐晦的欣喜和牵挂。
  许悠相当鄙视他:“虚伪!”
  顾君酌指责他:“你又抢了我的龙虾。”
  卫景星剥了一个,放到他碗里:“喏,还你。”
  夹起来塞到嘴里,不怎么惊喜地道:“一般。”
  许悠赞同:“不辣龙虾不配叫龙虾,卫景星,都怪你,非要买不辣的,难吃死了,龙虾都觉得自己死的冤。”
  “滚蛋!”
  就这他俩的插科打诨,顾君酌端起啤酒慢慢喝着,燥热的夜晚和冰凉清爽的啤酒简直是绝配。
  仰头一口气喝完,顾君酌长舒一口气。
  余光瞥见身后走过来一个人,以为又是来搭讪的,顾君酌皱了下眉头:“不方便……”
  “你,你是不是姓顾,你妈妈是不是叫周珊珊?”来人激动地说话都带着颤音。
  卫景星和许悠齐齐噤了声。
  顾君酌回头看见来人的脸,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第40章
  周珊珊, 他的妈妈,已经尘封许久的名字再度被人提起, 顾君酌第一反应是没有反应。
  卫景星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起顾君酌,拽着他往外走。
  想象中父慈子孝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相反平淡得好像他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周文斌并不甘心,眼看顾君酌被人拉走,他急忙小跑两步追了上去。
  卫景星一直拉着顾君酌来到停车场,远离喧嚣之后,才惊闻蝉鸣已经响了整夜。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两人沉默地站在车前。
  许悠小跑两步追上来。
  顾君酌转过身, 看着跟在许悠身边的男人。
  两相对望, 像是在照一面显现衰老的哈哈镜。
  任谁看见他们, 都不会怀疑他们的关系。
  许悠看看顾君酌,又看看周文斌,往旁边挪了两步,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卫景星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觉得这个贸贸然出现的,疑似和顾君酌有关系的男人不安好心。
  事实上,周文斌出现在这里确实不是偶然。
  三天前,在他打工的那家酒吧,有个男人盯着他不住地发出渗人的笑声,他当时还以为遇见了神经病, 谁知道不是神经病, 是大贵人!
  他才知道原来他有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周珊珊居然把孩子生下来了。
  周珊珊是他的初恋,当年他们相互扶持着从小山村来到大城市打拼。少年少女美好的憧憬很快被现实击成齑粉。
  没有学历、没有长处, 甚至连普通话都说得磕磕巴巴的他们,屡屡碰壁。
  再美好的爱情最终都会败给馒头。
  周珊珊出轨了。
  出轨了一个有钱的大老板,住上了洋房,坐上了豪车,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周文斌对周珊珊的背叛并没有太过生气,他更多的是对周珊珊的嫉妒,都是一个山窝窝里生出来的土鸡,凭什么周珊珊能飞上指头变凤凰?
  怀着这份嫉妒,周文斌开始在周珊珊可能出现的地方蹲守,他很了解她,没过多久被堵到了落单的她。
  周文斌强硬地把人带到墙角,以他们曾经的过往为要挟,从周珊珊手上勒索了一笔巨款,还在走前强迫她跟自己来最后一发。
  完事儿之后,周文斌提上裤子逃之夭夭,这么些年,他在外闯荡,也富过,又穷过,早就把年少时的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两个月前,他被兄弟坑走手上最后的一点存款,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连人带行李丢出家门,饭都吃不起。
  走投无路之下,他想到了周珊珊,那个生平给他第一笔巨款的女人。
  他想,二十多年前周珊珊就能拿出来那么大一笔钱,现在只能更多,说不定她已经成了有钱人的老婆,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作为曾经的姘头,他也能跟着喝口汤,他要的不多,也就个几千万就满足了。
  升起这个念头的那天晚上,周文斌兴奋地一整夜没睡,天刚刚蒙蒙亮就爬起床,来到车站搭乘最早的一班车回到阔别已久的s市,
  怀揣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在看到周珊珊墓碑的时候,肾上腺素的分泌戛然而止。
  如同天降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周珊珊死了?
  他的摇钱树枯萎了。
  没能如愿拿到钱,总归还是要吃饭,先保证自己不被饿死,才能赚大钱。
  可惜学历不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自动提升,他还是那个没人要的文盲,最后只在一家酒吧找到一份保安的工作。
  他每天看着舞池里年轻男女愤懑,凭什么有钱的不是我;又在他们经过身边时,下意识地点头哈呀赔上笑脸,尽管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拿着勉强糊口的工资,本来已经心灰意冷,没想到竟是柳暗花明,他有儿子!
  周珊珊给他生了个儿子,也不管是不是真的,他已经对顾君酌是自己儿子这件事深信不疑。
  是的,他已经知道儿子的名字、学校、工作单位……
  酒吧遇见的男人很热心,主动加了他的联系方式,告知他儿子出现的地方,让他时刻准备父子相认。
  今天是他的夜班,收到短信的第一时间,他就义无反顾地请假赶来目标地。
  全然不顾酒吧老板的咒骂和扣工资的要挟,周文斌简直要被自己伟大的父爱感动哭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认下顾君酌。
  周文斌激动指着自己,手指颤抖:“君酌,我,我是你爸爸。”
  “轰隆”一声,耳中轰鸣,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抽象又陌生,有一瞬间的时间顾君酌感觉思绪飘到了外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躯壳。
  思绪猛然回笼,顾君酌眨眨眼睛,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他单手插兜,用一个放松的姿态依靠在车门上。
  男人用一种热切的、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顾君酌心里毫无波澜。
  卫景星一个错身站到顾君酌面前,挡住男人炽热的目光。
  他有点拿不准顾君酌的态度,因此没有贸贸然开口,但他敏锐地感觉到顾君酌抵触的心理,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决定。
  周文斌看自己的儿子看的好好的,视线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挡住,他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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