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陈江时也吓了一跳,顾不得拿手里的布袋,双手齐上阵地一把拥住要从自己面前倒下的钱棠。
  随着布袋掉到地上的啪叽声,钱棠也撞进他的怀里。
  撞了个结实。
  陈江时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没想到钱棠看着消瘦,撞到他身上的劲儿可不小,他的胸口都在隐隐犯疼。
  缓了片刻,他推开钱棠。
  “你没事吧?”他问。
  钱棠心有余悸,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没事。”
  “没事就站好。”
  钱棠这才从陈江时身上爬起来,站是站好了,却把他的衣服攥得更紧。
  陈江时本来穿着宽松的上衣,被对方这么一攥,衣服变得紧身,薄薄一层贴着他的上半身。
  天气很热,他早就出了一身的汗,再这么一折腾,身上的汗更多了。
  陈江时:“……”
  他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又算了,默默把嘴闭上。
  捡起掉在地上的布袋,把露出来的肉菜往里塞了塞,地上多是脏水,打湿了布袋,也不知道有没有浸进里面。
  陈江时的心情颇为糟糕,加上燥热,感觉自己也仿佛被人塞进了一个蒸笼里。
  走上楼梯,身后的钱棠问了一句:“你们这里没灯吗?”
  刚才那些馆子还没关门,灯光透出后门,足以照亮他们脚下的路,此时走在楼梯上,就漆黑一片了。
  陈江时闻言,一脚踏在楼梯上,发出一声重响。
  下一秒,楼梯间的灯泡亮了。
  “原来是感应灯。”钱棠说,“你怎么不早点这么做。”
  “我看得到。”陈江时回。
  钱棠啧了一下,终于松开陈江时的衣服。
  陈江时扯了扯衣服,布料黏在身上久了,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他家住五楼,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钱棠来说就有点难度了,走到四楼时,钱棠的呼吸变得粗重。
  “还有多久?”钱棠喘着气问。
  “快到了。”
  陈江时没有等钱棠的意思,反而加快脚步,一步迈两层台阶地走上五楼。
  上去就看到对面邻居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站在门口悄无声息地盯着他。
  陈江时视若无睹,摸钥匙准备开门。
  身后响起钱棠一道咦声:“嘿,小女孩。”
  小女孩没有回应。
  “看什么?”钱棠像是又和小女孩较上劲了,“再看把你吃了。”
  啪嗒一声。
  小女孩用关门的动作回答了钱棠的话。
  陈江时把门打开,看向钱棠,这句话在他心里憋了很久,总算说了出来:“是不是路过的狗都会被你踹上一脚?”
  钱棠没听明白,但也知道陈江时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当即沉脸:“你说什么?”
  “没什么。”陈江时自然不会说第二遍,走进家里,顺手打开客厅的灯。
  钱棠跟在后面,自觉地把门关上,但没急着往客厅里走。
  “不换拖鞋吗?”钱棠问。
  “不换。”陈江时说,“直接穿鞋进来。”
  钱棠哦了一声,一边往里走一边飞快地环视四周。
  陈江时家的面积不大,五十几个平方,两室一厅,客厅和餐厅在一个空间里,站在中间,还能一眼看清楚两个卧室的情况。
  陈江时走进厨房,把肉菜从布袋里拿出,全部放到橱柜上,又把布袋扔进洗手池里,打算等会儿过一遍水。
  忙完这些,他探头往客厅一看。
  钱棠还站在客厅里,正在瞧墙壁上的全家福。
  那是很久以前拍的照了,陈江时他妈和他爷爷奶奶都在,加上他爸,一家人抱着只有一岁的他在假的天安门背景布前拍了合照。
  陈江时一直在这个家里住着,都快忘了墙壁上还挂着他和家人曾经的照片。
  他已经好久没注意到那张照片了。
  “钱棠。”陈江时喊。
  钱棠回神,朝他笑了笑,指着照片说:“你小时候就长这么壮了。”
  陈江时不置可否,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过来,厕所在这边。”
  钱棠说了声好,跟着进了厨房。
  厕所和厨房也是挨着的,陈江时扯了两节纸,沾湿了水,仔细替钱棠擦干净手肘那片擦伤附近的灰尘。
  擦伤看着严重,实则伤得不重,只是面积有些大,看着有些吓人。
  陈江时让钱棠站着别动,他从卧室的抽屉里翻出校医给他开的生理盐水和红霉素软膏。
  他用盐水给钱棠清洗伤处。
  钱棠的嘶声就没停下过,手臂抖个不停,最后实在没有忍住,猛地把手收了回去。
  陈江时立即将横着的瓶身竖向拿好,不浪费一点生理盐水。
  “好疼。”钱棠皱着眉说。
  “一点轻微疼痛而已。”陈江时平静地说,“忍一下就过去了。”
  钱棠听见“轻微疼痛”这四个不痛不痒的字就来气,张口要怼,却注意到陈江时额头上那个还没消下去的大包。
  默了一瞬,他深吸口气,把手臂悬回洗脸池上。
  清洗完伤处,陈江时把钱棠带到灯光下,继续用棉签给他擦膏药。
  他擦得仔细,钱棠的脸色缓和不少。
  但两人在厕所里呆了太久,厕所狭窄,像一个真正的蒸笼,还没擦完膏药,两人都已是大汗淋漓的状态。
  钱棠忍无可忍:“好热啊,能把空调打开吗?”
  陈江时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里,拧好软膏的盖子:“没有空调。”
  “……”
  钱棠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甚至怀疑陈江时故意整他,宁愿自己一起受热也不开空调。
  直到陈江时转身离开厕所。
  钱棠反应过来。
  “你家真的没有空调?”
  陈江时没有回答,回卧室放好生理盐水和软膏,关上抽屉,回到客厅。
  不怎么明亮的白炽灯光下,钱棠仍旧满脸震惊,还仰着脑袋到处寻找。
  “没有就是没有。”陈江时走到钱棠前面,开始下逐客令,“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钱棠收回目光,沉默几秒,说道:“我衣服还是脏的。”
  “……”陈江时的表情慢慢裂开,连语调都拔高了,“你不会还想在我家里洗衣服吧?”
  钱棠问:“你家里有烘干机吗?”
  “……”陈江时反问,“你觉得呢?”
  钱棠不说话了。
  陈江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有些凌乱,袁孟和王昊来他家的次数不少,经常对着他家各种吐槽。
  可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家里有没有烘干机。
  他家看起来是有那种精贵玩意儿的环境吗?
  他家连洗衣机都没有——去年坏了,一直没买新的。
  “你可以找条毛巾给我吗?”钱棠退一步说,“我想擦擦身上。”
  陈江时没什么表情,盯着钱棠看了一会儿,才说:“有,你等着。”
  第18章
  陈江时孤家寡人一个,过年连走动的亲戚都没有,平时也不可能备些日用品在家。
  他本想把自己用过的毛巾拿给钱棠,可转念想到对方那难伺候的性子,指不定又要各种挑剔,索性直接下楼买了一条新的毛巾。
  等他回来,钱棠已经自觉坐在了沙发上。
  他扯掉吊牌,把毛巾递给钱棠。
  钱棠皱眉,没有要接的意思:“没洗吗?”
  陈江时:“……”
  他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去,想到为了这些小事和对方掰扯没必要,反正就是走两步的事。
  于是他到厕所里把毛巾搓洗一遍,拧干水后,回到客厅,再次递给钱棠:“洗好了。”
  “谢谢你啊。”钱棠道谢的速度倒是快,接过毛巾,仰头对陈江时笑,“江时,你真好。”
  刹那间,陈江时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
  出于本能,他张口就说:“别这么叫我。”
  “为什么?你的朋友们不都这么叫你吗?江时。”钱棠疑惑且真诚地问,可那双凤眸里闪着狡黠的光,他藏也不藏,一看就是在故意恶心人。
  陈江时还没傻到看不出钱棠的恶趣味,他板着脸,一声不吭地去了厨房。
  很快,客厅那头传来钱棠的哈哈笑声,似乎觉得有趣极了。
  有病。
  陈江时心里骂道。
  他算是发现了,钱棠和夏文华在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都在恶心人,只是恶心人的方式不一样。
  夏文华是一坨狗屎,踩到了不仅弄脏鞋子,还沾得一身狗屎味,而钱棠就是一条黏糊糊的鼻涕虫,黏上了不仅甩不掉,还要被爬得满身都是恶心的水渍。
  直白了说,也是一个来硬的、一个来软的。
  偏偏陈江时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事到此处,他宁愿钱棠突然爆发,和他打上一架,也好过这样黏糊糊地恶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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